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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宴,全军祝贺政委妻子喜得贵子,我冷哼:我在外一年你咋怀的

点击次数:146 产品展示 发布日期:2025-07-21 08:58:57
1985年6月,军服厂内。 “80年代,是觉醒的年代,是活力四射的年代,是宝贵的年代。” 广播里春风般的声音响起,午休时刻,军服厂的工人们纷纷走向宿舍。 梁泽鑫念完广播稿,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提包,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踏上归途。 刚走出广播站,

1985年6月,军服厂内。

“80年代,是觉醒的年代,是活力四射的年代,是宝贵的年代。”

广播里春风般的声音响起,午休时刻,军服厂的工人们纷纷走向宿舍。

梁泽鑫念完广播稿,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提包,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踏上归途。

刚走出广播站,他便瞧见树下站着一个穿军装的身影。

她一身军装,面容冷峻中带着锐利,眼神柔和而美丽,却不失军人的威严,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何政委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你家梁同志下班了!”

不知是谁开了句玩笑,梁泽鑫的思绪被拉回,心中也泛起了波澜。

当他亲眼看到何甘棠时,他才确信自己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

在失神之际,何甘棠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是累了吗?”

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梁泽鑫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的结合是个意外,何甘棠为了保护两人的名声才嫁给了他。

在上一世,即使她从未让他靠近,他也默默忍受,假装没有孩子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忍受着别人的冷眼。

但她临终时,嘴里却呼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现在重生了,难道还要重复上辈子的生活吗?

见他发呆,何甘棠又问:“在想什么呢?”

梁泽鑫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正值盛夏,烈日炎炎。

两人并肩走在厂区的林荫道上,不时有骑着老式自行车的工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何甘棠先开了口:“我来接你之前去看了爸妈,听说张阿姨家出了点事,爸去帮忙了,妈现在吵着要离婚。”

梁泽鑫眉头微皱。

张阿姨是岳母的前妻,两人一直保持联系,岳母对他总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

他抬头看向何甘棠的侧脸,眼神复杂:“爸帮张阿姨也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妈难免会生气。”

何甘棠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平静而坚定:“问题不在于张阿姨,是爸妈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

梁泽鑫心中一紧,手中的挎包不由自主地握紧。

何甘棠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要去电视台参加播音主持人的考试,准备好了吗?”

梁泽鑫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了考试,再过两天就能去电视台工作了。

她现在才问,是对他有多不在乎?

心中的酸楚立刻涌上眼角,梁泽鑫不知道上辈子是如何坚持这段婚姻的。

“我去开车,你在这里等我。”

何甘棠没有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走开了,好像她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梁泽鑫站在原地,默默地深呼吸,试图缓解胸口的压抑感。

但等了很久,何甘棠也没有回来。

带着疑惑和担忧,他沿着何甘棠离开的方向找去,没想到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紧紧抱着何甘棠。

仔细一看,梁泽鑫的呼吸突然停止,再也迈不开步伐。

是廖辰!

那个何甘棠爱了一生的男人!

只见廖辰紧紧搂着何甘棠的腰,含泪的眼睛充满了依恋:“当初我被迫另娶他人,我真的很痛苦,想你想到得了抑郁症,到现在还在吃药。甘棠,你还爱我吗?”

听到这些话,梁泽鑫的心猛地缩紧,不想也不敢听何甘棠的回答。

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何甘棠沙哑的声音就被风吹进了他的耳朵。

“爱。”

这个轻飘飘的字,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梁泽鑫的心上。

他知道何甘棠爱廖辰,爱了一生,甚至在临终时还在呼唤“辰哥”。

再也看不下去,梁泽鑫僵硬地离开了。

经过了漫长的跋涉,梁泽鑫终于精疲力尽地倚靠在了路边的低矮墙壁上,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即使有机会重来,亲耳听到何甘棠坦白对他人的爱意,他的心依旧会感到刺痛。

他苦笑着,心中却仿佛有所领悟。

与其重复上一世那种求而不得的爱情,不如选择放手,给予何甘棠自由。

梁泽鑫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目光无意中掠过墙上的高考报名通知,眼中逐渐闪烁起光芒。

高考!

他这一生,为了何甘棠,高中毕业后便放弃了参加高考的机会。

高考,那是多少人改变命运的跳板啊!

他心中的迷茫突然消散,既然获得了重生,他完全可以挑战高考,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梁泽鑫没有犹豫,立刻前往当地教育局报名,然后返回了军营大院。

夜幕降临。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接近午夜,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梁泽鑫坐在书桌前复习,一抬头,看到何甘棠擦拭着湿发走进来,原本空旷的客厅似乎变得拥挤起来。

她看到他还没休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梁泽鑫放下笔:“你去哪儿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甘棠脱下外套,语气平静:“今天遇到了廖辰,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比我大两岁的哥哥,我们聊了一会儿。”

梁泽鑫心中微微一痛:“你不是说他结婚后就搬到南方去了吗?”

何甘棠的手停顿了一下:“嗯,他妻子半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家里父母没人照顾,他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看着她眼中的同情,梁泽鑫捏着书页的手慢慢握紧,忍不住问:“听说你们是同学,还曾经在一起,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因为心中的不甘而自找苦吃?

何甘棠皱着眉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泽鑫,我们才是夫妻。”

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你不上班,我们一起去看望爸妈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客房。

梁泽鑫看着关上的房门,苦笑了一下。

夫妻?

他们从结婚开始就分房睡,这算什么夫妻?

第二天。

一大早,梁泽鑫和何甘棠去了她父母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打砸的声音。

还伴随着岳母的哭喊和指责:“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那个女人对你掉几滴眼泪,你就把我们的棺材本都给了她,你让我怎么活?这婚必须离!”

“都多大岁数了,离什么离!再说我们女儿在军区当政委,她专门负责德行这块,要是被别人知道她连自家的事都管不好,你让她面子往哪儿搁?”

他立刻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看向身边脸色骤变的何甘棠。

上辈子,何甘棠经常说廖辰可怜,也经常接济他,他从没像岳母这样闹过,觉得男人就该大度一些,于是一直忍让,总以为她会回头看看自己,但换来的是什么呢?

何甘棠推开门走了进去。

梁泽鑫也急忙跟了进去,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墙上的结婚照被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到处都是。

岳母满脸泪水地坐在沙发上,被划破的手正在流血,而岳父还在一脸怒气地抽烟。

何甘棠的眉头紧锁。

梁泽鑫赶紧拿出手帕,过去帮岳母处理伤口:“妈,不管发生什么,您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刚说完,岳父就向何甘棠抱怨起来:“你看看你妈,年纪越大脾气越臭,总是为了点小事吵个没完!”

岳母哭着提高了声音:“我脾气臭?你把我的棺材本给你前妻还有理了?你这么爱她就去和她过啊,你拖着我做什么?”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争吵,梁泽鑫正要劝解,何甘棠突然说:“爸,妈,你们离婚吧。”

三人一下子愣住了。

梁泽鑫看着她,她又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

原来在何甘棠眼里,他们的婚姻是折磨。

梁泽鑫胸口闷闷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他们离开父母家,回到自己家,他都无法排解心中的郁闷。

刚到家门口,通讯员就来找他:“何政委,有个姓廖的男人来找你,他说他有急事。”

“我马上过去。”

说着,何甘棠转身就要走。

刺激之下,梁泽鑫突然忍不住,抓住女人的胳膊,认真地低声问:“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那你后悔嫁给我吗?”

何甘棠惊讶地皱眉:“乱想什么,我们和爸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不是心里装着别人?

但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女人突然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塞到他手中:“这是这个月的津贴,你拿着,缺什么就去买。”

梁泽鑫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说的是钱?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梁泽鑫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

她既然爱廖辰,他都主动暗示离婚了,她为什么不干脆捅破窗户纸?

那晚,何甘棠果然没有回来。

梁泽鑫睡得很不安稳,不断地做梦。

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守在奄奄一息的何甘棠床边,被她抓着手叫着‘辰哥’。

一会儿又是不久前她当着他的面,让父母离婚,理所当然地认为该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

煎熬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何甘棠身边的通讯员才过来传话:“姐夫,政委说这几天有事回不来,父母那边麻烦你多跑跑。”

梁泽鑫的脸色一僵。

何甘棠回不来,是因为廖辰吧。

上辈子,自从廖辰回来后,她就三天两头不回来。

这辈子,廖辰提前回了济北,她就提前去照顾。

压下心中的郁闷,他也没有多问。

反正,他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何甘棠和廖辰怎么样,以后都跟他无关。

几天后。

刚踏进军服厂的广播室,梁泽鑫就接到了调往电视台的通知。

面对自己半年来的辛勤耕耘,他那平静的心湖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急匆匆地拿着调令去找站长签字。

一走进办公楼,同事们的闲谈声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何政委亲自给一个离婚的老情人安排工作,他俩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不太可能吧,她可是政委,对梁泽鑫也挺不错的。”

“好又怎样,他们结婚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听说问题出在梁泽鑫身上,作为一个男人,那方面不行,是个女人都会介意的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何政委她爸不也是对初恋前妻念念不忘,听说最近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都快离婚了!”

梁泽鑫听着这些和前世如出一辙的酸溜溜的话,默默地走开了。

何甘棠不让他靠近,孩子又怎么可能到来呢?

他紧握着调令,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向站长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敲了敲门,梁泽鑫推门而入,却发现办公室里不仅有站长,还有好些天没回家的何甘棠。

他愣了一下,随即递上手中的调令:“站长,我要去电视台工作了,麻烦您签个字。”

站长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

梁泽鑫正感到困惑,何甘棠清晰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在办公室里炸响。

“何政委已经把电视台唯一的主持位置给了廖辰,你的调令已经没用了。”

梁泽鑫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他下意识地看向何甘棠:“为什么?”

何甘棠没有看他,而是对站长说:“麻烦您了。”

说完,她几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刚走到走廊,梁泽鑫就挣脱了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整整一年的努力!”

何甘棠转过身,平静地对他说:“廖辰家有老人小孩,经济负担重,而且他在学校也做过主持,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最合适。”

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眼神,梁泽鑫的心仿佛被刀割,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何甘棠又放软了语气,像是在安慰他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作为军属,要有军人家属的胸怀和气度,要多为人民群众考虑。”

“廖辰要养家糊口,而你就算不工作,我的津贴也足够养家糊口。”

梁泽鑫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狠狠地推开了何甘棠。

“你不是我,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机会,你几句话就给了你的旧情人,你还想让我大度?”

他越说越感到委屈。

他的话更加尖锐:“这里比廖辰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去帮他们啊?你做的这一切,真的没有私心吗?”

“梁泽鑫!”何甘棠突然变了脸色。

这时,通讯员匆匆过来:“政委,军区总部那边叫您过去。”

气氛依旧紧张。

梁泽鑫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何甘棠抿了抿嘴唇,声音又变得柔和:“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说完,何甘棠就离开了。

梁泽鑫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走下了楼。

补偿?如果他想要她的爱,她会给他吗?

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前世的忍耐,竟然能忍受几十年。

“小梁,你在这里啊,正好我这里有你的信。”

梁泽鑫收起情绪,转过头接过同事递来的信封:“谢谢。”

打开一看,是本地教委盖章的准考证。

看到上面的印章,他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些安慰。

再忍几天吧,等高考结束后就能结束了。

于是,梁泽鑫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备考。

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做题。

不知不觉中,半个多月过去了,虽然住在一起,但他和何甘棠都没怎么见面。

直到这天傍晚,梁泽鑫骑着自行车路过电视台,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在路边,不由得停了下来。

紧接着,何甘棠和廖辰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两人相遇,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气氛变得僵硬。

沉默中,廖辰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我加班了一会儿,甘棠担心我回家不安全,特意来接我,泽鑫不会介意吧?”

他的话里带着炫耀,让梁泽鑫的耳朵隐隐作痛,握着车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何甘棠的目光扫过他包里的书,向他走去:“天快黑了,一起回去吧。”

梁泽鑫避开她的手,移开视线:“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直接骑上车朝军区骑去。

晚风吹过他微红的眼角,他努力控制着心中的酸楚,安慰自己。

没必要在意,等高考结束后,他马上就和何甘棠提出离婚。

天完全黑了。

梁泽鑫吃完饭,待在自己房间里做题,房门被慢慢推开。

他用余光瞥见,穿着常服的何甘棠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解的温柔:“高考准备得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高考不到一周了,她不觉得这话来得太晚了吗?

他低下眼睛,装作翻书,漫不经心地说:“不需要,你有时间就去陪廖辰。”

何甘棠的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梁泽鑫这才抬头看她,看到她眼中的怒色,捏着书页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出去吧,我要安静地备考。”

他异常的冷淡让何甘棠的眉头紧锁,几次想说话,最后还是带着怒气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梁泽鑫垂下眼睛,感到疲惫。

形同陌路的夫妻,大概就是他们这个样子吧。

一周后。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梁泽鑫一大早就出门了,没想到刚出大院的岔路口,就和一个身影撞到了一起。

“哗啦”一声,挎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纸笔散落一地,又被一只修长的手一一捡起递给他。

正要道谢,却发现对方是廖辰。

他来军区大院,除了找何甘棠还能干什么。

梁泽鑫心里只惦记着考试,对廖辰的搭话提不起兴趣,接过包,随口说了句“谢了”,就绕过他直奔大门而去。

在盛夏的烈日下,他汗流浃背地冲向学校,发现大多数考生已经进入考场,他不敢怠慢,赶紧跟上队伍。

监考老师拦住了他,摊开手说:“准考证。”

梁泽鑫连忙点头,伸手去挎包的夹层摸准考证。

但当他手伸进去后,心里突然一沉。

准考证不翼而飞了!

一阵寒意爬上他的背脊,梁泽鑫彻底慌了:“怎么可能,我明明放在这里。”

他把挎包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找不到准考证。

同时,身后传来其他考生的不满:“别堵在门口行不行?我们还得考试呢!”

监考老师也不耐烦地挥手:“同学,请别挡道。”

梁泽鑫被挤得狼狈不堪,只能低头沿着原路寻找,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通准考证怎么就不见了。

突然,背后响起了“铛铛铛”的敲击铁轨声。

考试开始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地看着教室门被关上。

总共就两门考试,进不去考场,就意味着今年他肯定无缘大学了!

这一刻,强烈的挫败感涌上梁泽鑫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怎么会这样,偏偏在这个时候丢了准考证呢?

他迷迷糊糊地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刺耳的话:“看来泽鑫同志的高考不太顺利啊。”

这句戏谑的讽刺让梁泽鑫停下了脚步。

抬头一看,廖辰正站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挥舞着他的准考证:“可惜了,这准考证你也用不上了。”

梁泽鑫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紧握拳头:“廖辰,是你故意撞我,偷了我的准考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廖辰慢慢走近,脸上满是嘲讽:“我是在帮你,你一个高中毕业好几年的人能考出什么成绩,到时候别给甘棠丢脸。”

这家伙居然承认了!

梁泽鑫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廖辰的衣领,拳头直接往对方脸上打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惊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梁泽鑫转过头,看到何甘棠皱着眉头从吉普车上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廖辰就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大声指责:“甘棠,我捡到泽鑫同志的准考证,好心给他送来,他却还打人。”

何甘棠立刻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梁泽鑫。

梁泽鑫立刻反驳:“他胡说!今天他在大院撞我,就是故意拿走我的准考证,他自己刚才都承认了。”

“住口!”

何甘棠皱着眉头呵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辰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绝对不会故意刁难人。”

这一刻,梁泽鑫的心仿佛被刺穿,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给廖辰撑腰的何甘棠,他觉得自己的辩解就像个笑话:“他是好人,那我呢,我辛辛苦苦准备高考,难道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是不是他无论做什么,你都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

男人的绝望如此清晰,何甘棠的怒气渐渐平息。

“今年错过了,明年还有机会。”

她从廖辰手中拿过准考证,又提醒道:“军区电台那边催了,我先送你过去。”

廖辰点点头,偷偷向脸色苍白的梁泽鑫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上了车。

何甘棠把准考证塞进梁泽鑫手里,语气坚定:“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她也上了车。

梁泽鑫凝视着远去的吉普,手里捏着准考证,手不停地颤抖。

压抑了半天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模糊了准考证上的字迹。

夜深了。

月亮明亮,星星稀疏。

何甘棠忙完手头的事情,想到没能参加考试的梁泽鑫,立刻赶回家。

但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借着屋檐的灯光,她看到梁泽鑫坐在地上,身边倒着三四个空酒瓶。

他衣衫不整,脸红得像喝醉了一样,眼神迷离地抬头喝酒。

何甘棠惊讶:“怎么喝这么多酒?”

先不说他从不沾酒,作为广播员,他最看重嗓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喝任何刺激性的东西。

听到何甘棠的声音,梁泽鑫没有看她,只是冷淡地丢出一句:“不用你管。”

何甘棠皱紧眉头,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酒:“我是你老婆,我不管你谁管你?”

梁泽鑫目光一暗,醉醺醺地抬起头,凝视着对方深沉的眼眸:“那我们离婚,你就管不着了。”

房间突然变得死寂。

何甘棠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耐着性子把梁泽鑫扶起来:“你不会跟我离婚的。”

她坚定的语气让梁泽鑫心里莫名一空。

看着女人深不见底的眸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渐渐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知道。”

只是两个字,几乎撕裂了梁泽鑫整颗心,剧痛蔓延。

他知道何甘棠爱着廖辰,也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所以她一辈子都没有回应他。

但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她。

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藏着心思,却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多么可悲啊。

梁泽鑫踉跄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泪水在血红的眼眶里翻滚:“何甘棠,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残忍?”

“你”

不等女人说完,他又打断:“不错,我从前确实喜欢你,但现在离婚,也确实是认真的。”

梁泽鑫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坚决让何甘棠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她本能地想要逃避:“你喝多了,我当你没说过这些话,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然而,她刚触碰到他的手,梁泽鑫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何甘棠,你脑子有问题吗?”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声音嘶哑地喊道:“你嫁给了我,却从不让我靠近,难道我注定要孤独终老,被人嘲笑无能,说我白长了那玩意儿?”

“廖辰一叫你,你就立刻过去,你和你父亲有什么区别?既然你能说服你父母离婚,为何还要拖着我不放?”

“何甘棠,我并不欠你什么!”

即使有欠,他也已经在过去的生活中偿还了。

这些话语让何甘棠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但当她看到梁泽鑫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她心中的怒火又被强行压制。

她揉着紧皱的眉头,面色阴沉:“我先走一步,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话音刚落,何甘棠便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梁泽鑫一拳砸在墙上,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深夜的混乱过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唤醒了床上的梁泽鑫。

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脑袋里还残留着疼痛。

“你醒了,我给你煮了些粥,趁热吃吧。”

他抬头一看,岳母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

梁泽鑫一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喝醉后和何甘棠大吵一架,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心中也有些愧疚。

岳母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手上的伤也没好,却还来照顾他。

他接过粥,尴尬地开口:“妈,您和爸……”

“离婚了。”

岳母轻描淡写地说,脸上看不出任何失落:“和一个总想着前妻的男人在一起,还不如单身。”

梁泽鑫愣住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何甘棠。

他苦笑了一下:“是啊,单身也好。”

岳母皱了皱眉,突然转变话题:“我听说廖辰离婚了,还带着孩子回来了。”

梁泽鑫的眼神一暗,默默地把粥放在桌上,眼睛又红了。

岳母叹了口气,轻抚他的头:“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活一次。虽然我是甘棠的母亲,但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这番话触动了梁泽鑫的心。

他从小被拐卖,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

养父母对他非打即骂,十二岁那年他逃了出来,一路乞讨时遇到了何甘棠,她给了他钱和衣服。

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后来两人因为意外同居,为了名声,何甘棠嫁给了他。

婚后,岳母像亲生母亲一样,一直用慈爱的心照顾他。

这些,可能就是他前世不愿意离婚的原因。

他紧紧握住岳母的手,声音嘶哑:“妈,谢谢您。”

岳母没有说话,只是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肩膀。

他一个人的婚姻,已经过够了。

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想要不一样的生活。

中午时分。

梁泽鑫想明白了,拿起离婚所需的文件去找何甘棠,却被告知她在军区广播站巡视,于是转而去了广播站。

一进门,就看到何甘棠独自在里面检查广播稿。

两人目光相遇,气氛尴尬而沉默。

梁泽鑫紧握着手中的文件,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何甘棠,我们离婚吧。”

话音刚落,何甘棠脸色大变,迅速按下话筒的关闭键。

梁泽鑫心里一紧,也僵硬了。

刚才的话是不是被全军区的人听到了?

何甘棠几步走过来关上门,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克制:“你最近怎么了?昨天喝醉了说胡话,现在又来广播站闹事?”

梁泽鑫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我是认真的,何甘棠,我们都长大了,就坦诚一点吧。”

“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廖辰。离婚后,你可以自由地和他在一起,不再有遗憾。”

本以为说出心里话会轻松一些,但意外的是,和何甘棠对视时,他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气氛逐渐变得僵硬。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何甘棠收起怒色,打开门,是通讯员。

她匆匆敬了个礼,又瞥了梁泽鑫一眼:“政委,司令让您和梁同志过去一趟,说是要问刚才夫人在广播里说话的事。”

梁泽鑫心里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懊恼。

何甘棠揉了揉额头,眉宇间流露出无奈和疲惫:“知道了。”

不久后,在司令办公室。

面对威严的首长,梁泽鑫显得有些不安。

司令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眼神中自有一股威严:“你们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

何甘棠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说:“司令,我没想离婚,我们夫妻之间只是有些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话,梁泽鑫的眼神变了。

他决心要离婚。

若何甘棠对未来感到忧虑,他大可将所有责任归咎于自己。

他深呼吸一口,说:“长官,这是我的错,我不想再和何政委共同生活下去了。”

话音未落,一只细长的手突然攫住了他的手腕。

他惊愕地抬头,对上何甘棠愤怒的目光。

她紧咬着下巴,快速向长官行了个礼:“我们先告辞了。”

话毕,她直接拉着梁泽鑫快步离开。

梁泽鑫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差点跌倒,直到走出大楼,他才用力挣脱了那只紧握的手:“松手!”

何甘棠直视他,语气加重:“梁泽鑫,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表现得更成熟一些?”

面对何甘棠罕见的愤怒,梁泽鑫心中一震,感到委屈:“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算成熟?你让廖辰取代我进了电视台,他让我参加不了高考,你还护着他……”

“我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即使离婚也不会影响你的未来,你为什么要拉我走?难道在你看来,我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看着他眼眶逐渐泛红,何甘棠心中既烦躁又愤怒。

僵持了几秒钟,她终究什么也没说,越过他大步离去。

梁泽鑫站在原地,抬头疲惫地叹气,眉宇间流露出被回避的悲哀。

因为整夜饮酒,嗓子已经嘶哑,他只能向单位的站长请两天假。

看着失魂落魄的梁泽鑫,站长递给他一份文件。

“上次你没去电视台,我也觉得遗憾,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顺利完成培训,不仅有丰厚的奖金,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但如果你想去,就得早做决定。”

听到这话,梁泽鑫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急忙点头:“去!去!谢谢站长!”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暂时忘记了和何甘棠闹离婚的不快,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

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他不想再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填好报名表后,梁泽鑫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

刚打开衣柜,身后就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到何甘棠。

四目相对,何甘棠看着他手中的包裹,眼神突然暗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梁泽鑫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准备去首都的事告诉她。

刚想说话,何甘棠就走了过来,突然间抱住了他。

“泽鑫,咱们生个孩子吧。”她轻声说道。

梁泽鑫的眼睛微微一缩,惊讶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闹得不愉快的女人。

何甘棠没等他回应,就急忙解释:“我考虑过了,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可能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梁泽鑫看着她眼中那完成任务般的安慰,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你真的认为最近发生的事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吗?自从廖辰回来,你有几次是认真听我说话的?”他问道。

说完,他不再纠结,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我打算去首都培训,这几天就住在员工宿舍,正好我们分开一下,各自冷静冷静。”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面对坚决的梁泽鑫,何甘棠疲惫地揉着额头:“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累。”

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梁泽鑫停下手中的动作,手微微握紧:“既然你觉得累,为什么不选择分开呢?”

何甘棠咽了咽口水,始终没有回答。

僵持了一会儿,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梁泽鑫听着客房门开合的声音,目光渐渐暗淡。

每次提到离婚,何甘棠总是避而不谈,好像“离婚”这两个字烫嘴一样。

梁泽鑫强迫自己抛开所有情绪,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军服厂的员工宿舍。

连续几天,他都没有回军区,也没有和何甘棠见面。

一周后,培训通知终于下来了,梁泽鑫和其他几个同事准备坐车去机场。

可是,他刚踏上车,手就被一股大力紧紧抓住。

回头一看,是新来的广播员小李。

梁泽鑫还没来得及反应,小李突然跪了下来,泪流满面:“泽鑫哥,你知道我父亲一直瘫痪,又被查出尿毒症,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但他为了供我上大学已经倾家荡产,我必须尽快挣到钱。”

“你夫人是政委,即使不去培训,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但我和父亲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把培训的机会让给我吧。”

说着,他拼命地磕起头来。

梁泽鑫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李躲开他的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卑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偏执:“如果你不肯,就是不让我活下去。”

说着,他就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

“别冲动!”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李,周围的人纷纷对愣住的梁泽鑫抱怨。

“梁泽鑫,小李挺不容易的,你就让让他吧。”

“小李是大学生,你只是个高中生,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奖,不如把机会让给他,等他拿到奖金救了他父亲,也算是你积德了。”

“就是,何政委平时乐于助人,你是她的男人,觉悟也应该高才对。”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匆匆赶来的站长一看,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地说:“泽鑫啊,小李这样寻死觅活的,万一闹出事来也影响厂里,你和何政委脸上也不好看。”

听出站长话里的意思,梁泽鑫脸色一白:“站长,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

话音未落,小李就一跃而起,推开他上了车,还不忘向站长点头致意:“多谢站长!”

随着车辆渐行渐远,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梁泽鑫呆立原地,站长的话他没听清楚,回过神来,四周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过了许久,他才迈开步子,迷迷糊糊地在雨中行走。

他一直在退让,但有谁真正关心过他的感受?

难道只要他还是何甘棠的丈夫,就得一直忍让下去吗?

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梁泽鑫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目光一震。

面前停着一辆吉普车,何甘棠和廖辰共撑一把伞,谈笑风生。

她把伞倾向廖辰:“孩子的户口已经转到我名下了,你可以安心了。”

话音刚落,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她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梁泽鑫深沉的目光。

“轰隆!”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梁泽鑫红着眼,呆呆地看着几步之外给廖辰撑伞的女人,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似乎要爆裂。

她竟然把廖辰孩子的户口转到了她的名下?

她不仅帮对方抢了工作,还三天两头地照顾,竟然还要替廖辰养孩子?

既然这么爱廖辰,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何甘棠收起眼中的惊讶,让廖辰先上车:“你先走,我待会儿再和你商量。”

廖辰温柔地点头,余光瞥向梁泽鑫,满是嘲讽。

但梁泽鑫的目光只在何甘棠身上,眼看她朝自己走来,他的双腿仿佛不受控制,转身就走。

雨越下越大,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嘀!”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突然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胳膊就被狠狠一拽,一辆黑色红旗车在他身前险险擦过。

“你疯了吗?差点就被车撞了!”

梁泽鑫望着何甘棠盛怒的美眸,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不甘和愤怒彻底爆发。

“我是疯了!快要被你逼疯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哑声哀求:“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离婚?是要拖我一辈子,让我看着你对廖辰有多好吗?”

“因为你是政委,我是你的男人,我事事都要让着别人,让了工作,让了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不是也要让出去?”

“我受够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变成疯子!”

梁泽鑫从未如此歇斯底里,何甘棠心中的怒火就像被冷水浇灭。

她本能地想去扶几乎快瘫倒的男人,对方却好像在躲避猛兽,连退了好几步。

梁泽鑫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放低的声音几近哀求:“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何甘棠,求求你离婚吧,放了我好吗?”

他眼眶通红,流露出的卑微绝望,像针一样刺在何甘棠心头。

在她的记忆中,梁泽鑫从来都是温柔内敛,不争不抢的男人,她总以为他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在闹情绪。

可当面对像是崩溃的他,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雨越来越大,梁泽鑫就这样看着何甘棠,他满眼的破碎,浑身的死气。

何甘棠死死握紧双拳,望着他的黑眸一眨不眨。

很久,她才无力地挤出一个字:“好。”

这天下午,民政局。

他们领了离婚证。

加上上辈子,几十年的婚姻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出了民政局,梁泽鑫捏着离婚证,心中百感交集,恍若隔世。

此时此刻,他才切实有了重生的感觉。

转过头,他看向身旁从头到尾就一直沉默的何甘棠,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也不再有意义。

半晌,他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你,祝你幸福。”

说完,梁泽鑫转身离开,再没回过头。

望着那消瘦许多的背影,何甘棠攥着离婚证的手缓缓收紧,深邃的双眼翻涌着复杂情绪。

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都没再喊他。

一场雨过后,树叶滴着残余的雨水。

梁泽鑫抬起头,遮住穿过云层的阳光。

阴霾散去,从这一刻起,他的未来不会再有何甘棠,他的人生只属于他自己。

就在梁泽鑫准备去跟岳母道别时,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尖叫。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女儿!”

他望去,只见一个妇女站在桥上哭喊,河面上一个挣扎的小女孩正被水流冲向下游。

梁泽鑫脑子还没反应,双腿已经率先跨出去。

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水流急促,梁泽鑫将人救上岸,已是半小时之后。

“伙计,太感谢你了!”

梁泽鑫也感到筋疲力尽,微笑着轻轻摇头,正准备上岸时,

“轰隆!”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上游的闸门突然开启,汹涌的河水如狂奔的水龙般疾速冲来!

“伙计!快上来!快点!”

岸上的人伸出援手,梁泽鑫刚要伸手,河水已经汹涌而至!

“伙计!”

梁泽鑫像一片落叶,消失在急流之中!

冰冷的河水刺入梁泽鑫的胸腔,挤压着他最后的气息。

他想挣扎,却已无力回天,只能任由自己沉向黑暗的河底。

窒息感逐渐逼近,意识渐渐模糊。

两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他仿佛回到了与何甘棠的初遇。

他遍体鳞伤,蜷缩在潮湿的屋檐下乞求施舍,何甘棠如同书中的仙女,带着光芒,微笑着向他走来。

她说:“即使孤身一人,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梁泽鑫微微颤抖,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束光。

他渴望生存。

他刚刚重生,正准备开启新生活,怎能轻易放弃。

可惜,命运似乎不再给他机会。

四周越来越暗,梁泽鑫慢慢合上双眼,与河底的死寂融为一体。

街道寂静无声,何甘棠心神不宁地走向军区。

她手里拿着离婚证,感到莫名的窒息。

这时,通讯员驾车而来。

“政委,户口本已经取回,廖同志的孩子暂时挂在你名下一个月,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廖家。”

“好的。”

何甘棠收起失落,不动声色地将离婚证藏入口袋。

她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然后命令:“去电视台。”

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向电视台。

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她胸中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她用手按住胸口,深呼吸几次,但不安的情绪并未消散。

她皱了皱眉,很快,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

何甘棠拿着户口本走向播音部,但路过化妆室时,听到里面传来廖辰的声音。

“没错,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李抢走梁泽鑫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也是故意抢了他的工作,还偷了他的准考证。”

“但我也是没办法,甘棠说我们已经结束了,她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有抑郁症,绝对不可能和梁泽鑫离婚,既然这样!那我只好想办法逼走他。”

“我离婚还带着孩子,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甘棠,妈,难道你不想成为军区政委的婆婆?”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何甘棠心中引爆了炸弹,爆炸后,硝烟四起。

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不久前梁泽鑫在雨中哭泣控诉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才看懂他眼中的失望。

隐隐约约,胸口口袋里的离婚证似乎在发热,灼烧着她的胸膛。

“好了妈,挂电话吧,甘棠一会儿就来了。”

电话听筒轻轻放下的声音。

虚掩的门被推开,当看到外面脸色阴沉的女人,廖辰的笑容瞬间凝固,反应过来后,急忙打招呼:“甘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何甘棠沉默不语,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冷冷地盯着他。

廖辰意识到她一定听到了刚才的话,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急忙抓住她的胳膊解释:“你听我说,我刚才说的都是敷衍我妈的,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何甘棠就抽出手,将户口本扔到他手里,讽刺地说:“不用急着解释,等我找到泽鑫,你再好好解释这些‘误会’!”

寒风般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廖辰打了个寒颤。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冷酷,仿佛要杀人一般。

何甘棠也无意再与他纠缠,转身大步离开。

梁泽鑫的形象在何甘棠的脑海中迅速膨胀,伴随着愧疚感不断扩散。

她从口袋里掏出离婚证,一怒之下撕成碎片。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竟然一再误解他,他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自然想要离婚。

何甘棠越走越紧握拳头,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恐慌。

梁泽鑫,

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仿佛突然冲破了迷雾,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她的心里并非没有他的位置。

她渴望立刻见到他,向他道歉,他比她小六岁,她以为照顾家庭就是照顾他,不需要说那些甜言蜜语。

如果他愿意倾听,她愿意不厌其烦地重复无数次。

就在她打算驾车去见他时,原本值班的干事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冲过来,砰的一声,摔在了她面前!

何甘棠的眉头一皱,紧接着听到地上的人颤抖着急忙报告:“政委,出大事了!公安局刚打电话来说,您的丈夫梁泽鑫为了救人溺水身亡了!”

何甘棠瞳孔紧缩:“你在说什么?”

通讯员也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干事。

“是真的!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公安说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瞬间抽走了何甘棠全身的力量,原本急促的呼吸瞬间凝固。

通讯员看了一眼她突然苍白的脸,迅速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

何甘棠就像坐在木桩上,一动不动。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车的,又是如何走向挤满人群的河边,只是在回过神来时,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

她的目光一扫,突然定格在河滩上一个被白布覆盖的身影。

何甘棠紧缩的眸子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过去确认,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迈出脚步。

这时,一个公安看到她,走过来敬了个礼:“何政委,这些是他身上的东西,请您确认一下。”

何甘棠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

她紧抿的唇终于裂开了一道缝,挤出一道沙哑的回答:“我要确认人。”

在嘈杂声中,她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身份证和离婚证可能是梁泽鑫不小心掉的,一个小时前他还好好的,不可能是他’。

公安愣了一下,便让开了路。

当视线再次落在那被白布覆盖的身影上时,窒息感再次袭来,让何甘棠感到呼吸困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迈出了脚步。

蹲下身,当她的手触碰到白布时,掌心突然一颤。

何甘棠咬了咬牙,掀开了白布!

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周围的所有声音也消失了。

阳光下,梁泽鑫以往红润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他闭着双眼,几缕乱发贴在脸颊上。

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根据被救孩子的母亲和医生说,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他躲避不及,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

公安解释着,语气中透露出惋惜和敬佩。

何甘棠像是没有听见,下意识地擦去梁泽鑫脸上的水渍,但当她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她的心突然一紧。

天气这么热,他的身体竟然这么冷。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车停在大院门口,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坐着的何甘棠,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政委,到了。”

何甘棠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嗯了一声,缓慢地下了车。

想到她整个下午都像丢了魂一样,从太平间出来时还差点摔倒,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她。

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甘棠推开通讯员的手,声音嘶哑:“你回去吧。”

说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大院。

看着她的背影,通讯员于心不忍,沉叹了口气。

圆月高挂,闷热的晚风吹着何甘棠干涩的眼角,酸胀感涌上心头。

“甘棠!”

突然,熟悉的声音让她立刻停下脚步。

抬头望去,只见何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连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泽鑫呢?”

何甘棠一哽,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梁泽鑫面无血色的模样,唇瓣颤抖着,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不说话,何母的脸色逐渐沉重:“我听隔壁的说泽鑫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你们离了?”

面对母亲的追问,何甘棠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出声:“妈,泽鑫死了。”

何母眼神一震:“你再说一遍。”

何甘棠狠狠闭眼,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声音拔高了几分:“他死了,为了救一个孩子溺水”

‘啪!’

一个巴掌突然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何母力道很大,即使是作为军人的何甘棠,也被打偏了脸。

“何甘棠,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亏你还是个军人,是个政委,你帮廖辰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别让泽鑫寒心,现在你居然咒他死!”何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何甘棠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看着母亲眼中的愤怒,她再一次开口,声音更加清晰:“泽鑫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现在人在太平间。”

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她都还没有完全相信,更没有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她的放手,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啊

面对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痛色,何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第二天,医院病房。

天刚亮,何母醒来后就开始哭泣,哭到没有眼泪,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

被赶出去的何甘棠站在病房外,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

通信员疾步过来,见她下眼睑乌青,里头还传出何母的哭声,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政委梁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何甘棠眼神闪烁了一下:“几点火化?”

“十点,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不能拖太久。”

听闻此言,何甘棠扭头望向那扇半开的病房门,轻轻推门而入。

她一出现,何母情绪更加激动,泪水与怒骂交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给我滚!我死后怎么面对泽鑫?”

何甘棠勉强牵动着脸上的肌肉:“泽鑫十点就要火化了,您要去送他一程吗?”

她明白母亲的悲伤,提及此事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她也清楚,如果母亲不亲自送梁泽鑫最后一程,那将是永远的遗憾。

何母听到这话,泪水渐渐止住,沉默不语,只有那双搁在被子上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半小时后,两人急匆匆地赶到了殡仪馆。

工作人员拿来了火化证明,直接递给了何甘棠。

何甘棠愣了愣,然后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一眼我的女婿吗?”何母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期盼地望着何甘棠,“这是我给他做的新衣,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何甘棠,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何母去了停放间。

与外面的闷热相比,停放间冷得像冰窖。

何甘棠站在门外,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眼神中透露不出她在想什么。

何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停放间。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盏吊着的白炽灯,照亮了正中央床上那瘦弱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何母忍不住捂住嘴,踉跄了一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过了一会儿,何母缓缓走近,颤抖的手从梁泽鑫的头发开始,一点点抚摸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和脸颊。

“好孩子,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你了。”

她边说边拿出怀里的衬衣,含泪挤出一丝笑容:“你不是一直羡慕别人有妈妈做衣服吗?妈妈也给你做了一件,现在就给你换上。”

何母轻轻地帮梁泽鑫换上衬衣,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新生儿。

“穿上新衣服走吧,下辈子要投胎到一个好家庭,无病无灾,衣食无忧,好好读书,有爱你的父母,再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伴侣,生一个像你一样懂事的孩子,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裙子的领口上。

“妈妈对不起你,生了一个让你受委屈的女儿,你安心去吧,把我们都忘了,妈妈一定会替你教训她,你安心去吧,啊。”

何母把梁泽鑫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哭泣。

外面,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何甘棠,又看了看怀表,只能进去提醒何母时间到了。

两个小时后。

工作人员拿出装着梁泽鑫骨灰的盒子,正要交给何甘棠,何母却抢先一步接了过去。

她看都没看何甘棠一眼,自顾自地抱着盒子往外走:“泽鑫啊,咱们回家吧。”

何甘棠站在原地,僵硬地收回伸出的手,向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转身跟上已经走出去的何母。

回去的路上,何母耷拉着眼皮,抱着骨灰盒,整个人靠在车门上。

何甘棠坐在一边,嘴唇紧抿,仿佛已经完全从梁泽鑫去世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车子开到一个路口,何母突然说:“停车。”

通讯员愣了一下,但还是停下了车。

车刚停稳,何母就下了车。

何甘棠回过神来:“妈,你……”

何母毫不在意旁边还有人,直接说:“泽鑫的后事我会处理,至于你,没把廖辰的事情处理好之前,别回来,也别叫我妈妈!”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通讯员大气不敢出,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向何甘棠,心里想着大概除了司令,也就她父母敢这么对政委说话了。

看着何母远去的背影,何甘棠慢慢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走吧。”

通讯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掉头往电视台驶去。

半小时后。

何甘棠急匆匆地直奔演播厅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台长、主任和播音室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而廖辰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满脸泪痕。

看到她来了,廖辰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靠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甘棠,你快帮帮我。”

面对廖辰的靠近,何甘棠眼中闪过一丝抗拒,看向台长,顺便抽出手:“怎么了?”

台长没有说话,压抑着怒火的眼神瞥向了廖辰。

主任也瞪向他:“今天上午小廖在做直播节目时,提到昨天梁泽鑫见义勇为的新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笑了。”

“整个中午,电视台投诉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说着,又拿起桌上厚厚的一摞信,“还有这些,都是群众指责小廖不尊重英雄的批评信。”

何甘棠立刻脸色一沉。

廖辰一慌,连忙解释:“我没有!甘棠,那只是角度问题,我根本没笑!”

听到这话,助理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出来。

“你直播时笑没笑我没看清,但我看到你拿到新闻稿,看到梁泽鑫牺牲那页时就是笑了!”

廖辰瞪着助理,眼神有一瞬的狰狞。

没想到这助理平时唯唯诺诺,处处瞧不起走后门的他,现在居然敢跳出来跟他作对!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跟别人争论什么,只能对何甘棠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我和泽鑫是有些小误会,但他因为救人牺牲,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幸灾乐祸啊,你相信我。”

台长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何甘棠,语气委婉:“何政委,小廖是你推荐来的,但出了这样的直播事故,我们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所以……”

廖辰心一沉,脸色也白了。

听台长的意思,是要开除自己吗?

没等他反应,何甘棠决绝的声音就打断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

廖辰诧异地看着女人的侧脸,一下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何甘棠突然变得陌生了许多,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人,此时此刻却流露出冷彻骨髓的寒意。

看到何甘棠终于表了态,台长和主任也稍微松了口气。

他们对廖辰的能力本就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何甘棠的面子,不好明说。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正好借机把吃闲饭的人赶出去。

何甘棠瞥了一眼廖辰,转身就走。

“甘棠,等等我!”

廖辰赶紧追了上去,心里急转直下,寻找着挽留她的办法。

一直追到楼下,他伸手拦住何甘棠,眼神里满是哀求:“甘棠,你还在为过去的事生气吗?我知道我做错了,那只是一时冲动。但我真心爱你,被迫结婚那些日子,我过得很痛苦。”

“我等到离婚,等到那个女人走了,才敢回来找你。甘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也曾真心爱过我,对吧?”

演播大楼里人来人往,他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在冒险。

然而何甘棠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说完了?”

“你这回来,一副快撑不下去的样子,求我帮忙,让泽鑫没法参加高考,让别人夺走他去首都学习的机会,这全是你一时冲动的结果吗?”

何甘棠冷冷地吐出每一个字,那语气中的冷漠让人背脊发凉。

廖辰脸色变得苍白,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何甘棠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葛,转身便要离去。

“甘棠,甘棠!”

廖辰看着何甘棠决绝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路边,通讯员见何甘棠走了出来,立刻站得笔直,拉开车门。

但何甘棠并没有上车:“你先回去,我想自己走走。”

通讯员显得有些为难:“政委……”

尽管她是军人,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何甘棠这两天心神不宁,作为下属,她自然十分担心。

何甘棠挥了挥手,径直朝军区方向走去。

夏季的天气变化无常,突然间乌云密布。

随着几声闷雷,树叶被雨水拍打得‘啪嗒’作响。

几滴雨水落入何甘棠干涩的眼中,视线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向自己走来。

擦肩而过时,她情不自禁地抓住对方的手,嘶声力竭地呼唤:“泽鑫!”

那个小伙子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抓住自己的女军人,满是惊讶和怀疑。

转眼间,雨水从眼眶流出,视线变得清晰,何甘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连忙松开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小伙子应了一声,嘟囔着离开了。

雨势越来越大,何甘棠被淋得透湿。

她茫然地望着空旷的大街,回想着刚才大脑一片空白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以为梁泽鑫还在军服厂,还在因为和自己闹离婚而赌气,还在等着去首都培训。

她忘了,他已经不在了。

梁泽鑫已经离世了。

雨水顺着何甘棠高挺的鼻梁滑落,擦过她微微颤抖的唇角。

她站了很久,才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回到军区大院时,雨势已经减弱。

通讯员一直在门口等候,见何甘棠淋着雨回来,脸上露出担忧:“政委,您要保重身体。”

何甘棠似乎并不在意,目光却被脚边熟悉的行李箱吸引,神色一怔。

通讯员提起行李箱,解释道:“这是刚才军服厂那边送来的,是梁泽鑫的东西。”

何甘棠的眸子微微一紧,接过箱子:“给我吧。”

看着她进门,通讯员无奈地摇了摇头。

推开门,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感扑面而来,让何甘棠感到一阵窒息。

她下意识地看向梁泽鑫的房间,幻想着他听到声音后会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中只有她。

风从背后吹来,将她拉回现实。

压抑着胸口的剧痛,何甘棠坐到沙发上,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书和笔记本。

最显眼的,是一件看起来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

她的眼神一震,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竟然是当年她新兵入伍时的衣服。

突然间,何甘棠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

那天她作为新兵准备入伍,在上车时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弱身影。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他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冷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灰头土脸,但眼睛却像泉水一样清澈。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我,我没有父母,我是被拐卖的,他们总是打我,我逃出来了。”

她心生怜悯,但由于急着入伍,无法顾及太多,只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钱票都给了他。

临走前,她摸着他的头,轻声说:“就算是一个人,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而那个小男孩,就是梁泽鑫。

何甘棠握着衣服的手慢慢收紧,心仿佛被一点点挖空,冷风往里灌。

梁泽鑫确实坚强,坚强到让她忘记了他有过那样悲惨的过去,让她忘记了他需要的是足够的安全感。

当兵多年,从战场上因伤退下成为政委,何甘棠从未哭过,也从未这样痛过。

但无论如何,眼泪就像被封在眼眶里,怎么也流不出来,挤得双眼红得充血。

‘啪嗒’一声,行李箱被合上。

她扶着箱沿,低沉的呜咽渐渐填满了空旷的客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开灯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何甘棠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昏昏沉沉,感觉身体仿佛漂浮在空中。

突然,座机来电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听筒伸出手,但身体仿佛不听使唤,猛地摔倒在地。

一瞬间的混乱后,意识突然陷入黑暗,耳边却响起梁泽鑫的声音。

“何甘棠,我真的想要一个没有你的人生。”

“政委?政委!”

在人群的嘈杂声中,通讯员焦急的呼唤让何甘棠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坏的军绿色吉普车和一辆黑色红旗车,十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在维持现场秩序。

紧接着,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停下。

通讯员立刻喊道:“医生,这里!”

何甘棠的眼神微凝,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在流血,掌心也已经一片红。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还没回过神来,搞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还在家中,梁泽鑫留下的遗物她尚未处理,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

“大夫,政委这脑袋会不会撞出个脑震荡啊?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猛了。”通讯员眼中满是忧虑。

医生为何甘棠处理好了伤口:“这可不好说,得去医院做检查。”

听到这番话,通讯员立刻准备扶起何甘棠,准备送上救护车。

何甘棠却挡住了通讯员的手,疑惑地看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通讯员愣了一下,感觉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政委不会是撞车撞到失忆了吧?

“政委,您不记得了吗?我们开完会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公安追捕嫌疑人,嫌疑人的车就停在我们面前,您说帮公安拦截,结果我们的车就和嫌疑人的车撞上了。”通讯员解释道。

这一连串的话让何甘棠一头雾水。

追捕嫌疑人?拦截?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通讯员不敢再耽搁,立刻请护士帮忙将何甘棠扶上车。

何甘棠刚站起来,就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她皱着眉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拦住的瘦弱身影。

看身形像是个小男孩,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坐在路边捂着脸哭泣。

为何如此熟悉?

何甘棠出神之际,已经被扶上了救护车,一路驶向医院。

经过检查,除了额头的擦伤,确实有些轻微脑震荡,只要住院观察两天,没有其他大碍。

躺在病床上,何甘棠才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

在此刻自己的记忆中,她依然是军区政委,廖辰也早已成家,离婚不久后妻子因车祸去世,前两天他带着孩子回来找她。

一切都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她未曾结婚,当年也没有遇见梁泽鑫,至今也不认识他。

这种不可思议又诡异的认知让何甘棠陷入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境。

但是医生处理伤口时的痛感是真实的,那就说明这不是梦。

“叩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通讯员推开门:“政委,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宋婉有事找您。”

她回过神来:“让她进来吧。”

通讯员退后一步,宋婉走了进来。

何甘棠看过去,对方身材高挑,合身的警服衬托出一身正气,眉目凌厉,却又不失美丽。

因为职业关系,又常年办案,眼神比常人更加锐利。

何甘棠听说过宋婉,她是全国顶尖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刚当上刑警三年,便破获了八起重大案件,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大队的队长。

宋婉站定后,先敬了个礼:“何政委,感谢您配合公安的工作,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大学生,他说要亲自过来向您道谢。”

说到这儿,她转头看向门口。

顺着她的视线,何甘棠也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孩慢慢走进来。

当人走近,她瞳孔骤然紧缩。

竟然是梁泽鑫!?

梁泽鑫走上前来,朝病床上已经呆住的何甘棠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何政委,要不是您开车堵截了那个人,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

而何甘棠满眼都是记忆中为救人而牺牲的梁泽鑫。

眼前活生生站着的,真的是他!

他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黑短发,耳侧的碎发被汗水湿透,贴在清秀的脸上。

五官俊朗,特别是眼睛,很明亮,流露出孩童般的纯真。

但他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不再有深情和依恋,仿佛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个救了他一命的陌生人。

何甘棠下意识地想起身靠近梁泽鑫,但身体就像不再受控,动弹不得。

她看着像是隔了几十年都没见的人,声音渐渐沙哑:“你是梁泽鑫?”

梁泽鑫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心想自己也没说名字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这时,医生进来给何甘棠做检查。

宋婉便开口道:“那何政委,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休养。”

说完,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梁泽鑫也忙不迭地鞠躬,转身跟上。

眼看他要走,何甘棠下意识伸出手挽留:“等等!”

然后,男孩跑得太快,压根儿没听见她的声音。

何甘棠僵住的手慢慢放下,只觉心跳好像快了很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现在和梁泽鑫陌生的关系而产生的不安。

楼下。

梁泽鑫一路跟着宋婉,她身材高挑,梁泽鑫快走了几步,终于跟上。

突然,她停了下来,他一个没刹住,直直撞在了她背上,一阵酸痛。

宋婉转过身,看着正揉着鼻子的男孩:“下次不要上陌生人的车。”

梁泽鑫脸色一红:“不会了,这回是着急回学校。”

听了这话,宋婉才想起最近大学开学了,他正好是济北大学的学生。

沉默片刻,她红唇轻启:“我送你。”

梁泽鑫愣了下,受宠若惊:“谢谢宋队长!”

宋婉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梁泽鑫不时偷偷瞥向驾驶座上的宋婉。

她的表情严肃得仿佛一个资深的老领导,尽管她的年龄看起来只比他大六七岁。

宋婉早已注意到他的目光,却装作若无其事,全神贯注地驾驶。

直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她才转过头来:“我们到了。”

梁泽鑫回过神来,尴尬地移开视线,急忙下车,但似乎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对车内的宋婉说:“差点忘了,宋队长,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踢开坏人的刀,我可能就受伤了。”

听到他真诚的声音,宋婉冰冷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梁泽鑫关上车门,目送车辆离去,然后准备进入学校。

“梁泽鑫!”

突然,室友肖静安的出现让他吓了一跳,他生气地推了对方一下:“你这是干嘛?”

肖静安一脸得意,仿佛抓住了梁泽鑫的小辫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暧昧:“被我逮到了吧,你竟然偷偷谈恋爱了,快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泽鑫一头雾水:“什么恋爱?”

“还不承认,人家都送你到学校了。”

肖静安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你真行啊,一个暑假就和一个公安好上了,我一看,那女同志长得真漂亮。”

听到这话,梁泽鑫的脸立刻红了,急忙摆手:“别乱说,不是那样的!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

肖静安一脸惊讶:“刑警?还是大队长?!”

在他的印象中,除非是重大案件,他们这些普通人还真不容易遇到刑警。

而且,那个女人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竟然已经是大队长了。

看到肖静安又要误会,梁泽鑫急忙解释了自己急着回学校却误上了坏人的车的事情。

肖静安听得心惊胆战,也为他捏了一把汗:“该说你运气不好还是好呢,不好到差点丢了命,好到不仅遇到了刑警,还遇到了军区政委。”

梁泽鑫心里也有点忐忑:“对啊。”

幸亏遇到了宋婉和何政委。

付完学费,梁泽鑫才想起来还没跟家里报个平安,赶紧跑到学校的传达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几声后,那头传来梁母略显嘶哑的声音。

“谁啊?”

“妈,是我。”

“泽鑫啊?你到学校了吗?”

梁泽鑫应了一声,决定还是不把今天的事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只说:“到了,你和爸要保重身体。”

谁知梁母话锋一转:“你别担心我们的身体,多想想你的终身大事吧。”

听到这话,梁泽鑫立刻皱起了眉头:“妈,我还年轻,而且我还在上学呢。”

“你都二十一了,你看看陈阿姨李阿姨他们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孩子都会叫人了,再说了,你学的这个专业,毕业了能吃国家饭吗?”

梁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坚定:“正好,我让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她是我小学同学的女儿,她也在济北,干的还是公安,就是比你大几岁,不过也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我已经跟她妈商量过了,后天下午就让你们见一面。”

梁泽鑫一下懵了:“妈,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啊,而且后天下午我还要上课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打扮得帅气点。”

说完,梁母就挂断了电话。

“妈?妈!”

梁泽鑫气得直握拳,放下听筒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在婚姻方面总坚持要先成家后立业。

他皱眉揉着额头,思索着后天该怎么办。

公安?

莫名的,他想起了宋婉。

“泽鑫!打完没啊?再不走就打不上好饭菜了!”肖静安催促道。

梁泽鑫回过神,忙跑过去:“来了!”

第二天。

公安局,办公室。

宋婉大步走进来,顺手脱掉了外套:“宇子,胡决的审讯结果怎么样?”

一整夜没合眼的刘宇瞪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骂道:“他真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晚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宋婉翻阅案卷,眉头紧锁。

抛开被救的梁泽鑫,济北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五起年轻男性和女性被害的案子了。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如果再不快点破案,肯定会对社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直觉告诉她,胡决并不是凶手,可如果不是,那胡决带走梁泽鑫是打算要送去给谁。

宋婉正分析着,刘宇突然说:“宋队宋队,你昨天救的那个男学生来了!”

宋婉转头看去,只见梁泽鑫和另一个男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锦旗,他往里面张望着,看到宋婉的那一瞬间,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肖静安自来熟似的拉着梁泽鑫过去,长辈似的不住道谢:“多谢公安同志昨天救了泽鑫,真是太谢谢了!”

说着,还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紧张得冒汗的梁泽鑫。

梁泽鑫心里已经后悔了,自己就不该听肖静安的,做了个锦旗过来送给宋婉,面对这么多人,他真是不好意思。

但都已经到这儿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锦旗朝宋婉递过去:“那个宋队长,谢谢你。”

宋婉视线一扫,红底黄字的锦旗上写着‘除暴安良,人民卫士’八个字。

再看梁泽鑫,视线一对上自己的,就跟受惊的小猫似的躲开了。

肖静安胆大开朗,毫不避讳地打量宋婉。

乖乖,这公安同志近看更英姿飒爽,这要是放进学校,其他那些小伙子谁看了不迷糊。

而办公室其他同事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宋婉模样好,还是刑警队大队长,不少人都明里暗里都对她示好过,但她都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可怜他们这些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别说搞对象,连男同志都难相处的到。

“谢谢。”宋婉大大方方接过锦旗,“只是最近济北不太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你们年轻,外出一定要结伴,少去人流少的地方,警惕陌生人。”

她声线偏清冷,说起这些告诫时就跟做汇报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认真听。

梁泽鑫和肖静安听着,好学生似的点头。

想着宋婉还在工作,梁泽鑫也没多留,拉着肖静安赶紧走了。

见两人离开,刘宇啧声摇头:“这两小伙,看起来是恋恋不舍呢,宋队还真是受欢迎。”

一旁的同事笑着怼了句:“先不说办案能力,就说宋队这模样,铁定招男同志喜欢!”

宋婉啐了一口:“一边去!”

宋婉收起锦旗,坐下来继续看案卷:“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案件分析会。”

公安局外。

肖静安拉住健步如飞的梁泽鑫:“你走那么急干嘛?我还想多看看呢!”

“他们要工作的,咱们别打扰了。”梁泽鑫无奈叹了口气。

肖静安也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调解小纠纷的公安,有更重要的事儿。

他撇撇嘴,挽住梁泽鑫的手:“反正也出来了,咱们去逛逛百货大楼吧,我想买几件新衣服。”

梁泽鑫却摇摇头:“我得去趟医院。”

何政委也救了他,都给宋婉送了锦旗,也得向何政委表示点什么,毕竟她还受了伤。

跟肖静安道了别,梁泽鑫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

刚好是午饭后的时间,医院走廊很安静。

按照昨天的记忆,梁泽鑫找到何甘棠的病房,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男人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前两天你都承认还爱我,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登时停住脚,顿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犹豫着,是不是要先走,下午或者改天再来,何甘棠淡淡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而且我真正爱的人,他叫梁泽鑫。”

梁泽鑫心跳一顿,半天都没缓过神。

政委何的话是啥意思?

难道说,他才是真爱?

可他们不就碰过一次头嘛!

梁泽鑫还没回过神来,病房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男的冲了出来,他一个不留神,被撞得踉跄后退,手里的水果差点儿飞了。

廖辰本来心情就不佳,又被这么一挡,差点儿就开骂,但想到何甘棠在场,硬是忍住了。

抬头一瞧,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

廖辰一愣,突然想起何甘棠刚才提到的“梁泽鑫”,脸色一变:“你哪位?”

梁泽鑫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不悦:“我来看何政委。”

病房里的何甘棠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叫了声:“泽鑫?”

亲昵的呼唤让梁泽鑫和廖辰都变了脸色。

梁泽鑫抿了抿嘴,顶着廖辰那杀人般的目光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何甘棠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一夜没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眼睑也显得有些苍白。

她的目光仿佛火炬,又似深不可测的海洋,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

梁泽鑫感到不太自在,但还是走过去,把水果放在了桌上:“何政委,昨天太匆忙,没来得及买啥,别介意。”

何甘棠看着他,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想要拉他的手,但最终还是强压下了冲动。

不行,现在的梁泽鑫和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她不能吓到他。

看他满头大汗,脸颊也被晒得红扑扑的,何甘棠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温柔:“辛苦了,来,坐下歇会儿吧。”

梁泽鑫瞥了一眼门外,缓缓坐了下来。

那个男士似乎已经离开了。

“你在哪儿上学呢?”何甘棠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小心。

她现在对梁泽鑫充满了好奇。

梁泽鑫简洁地回答:“我在济北大学,学的是播音主持。”

何甘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不仅上了大学,而且学的还是他热爱的专业。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问:“你是本地人吗?还是特意考过来的?”

“特意考过来的,我父母都是苏市的。”

梁泽鑫回答得非常认真,但随即又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有意探询自己的私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何甘棠犹豫着是否继续提问时,去打饭的通讯员回来了。

梁泽鑫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何政委,那我就先告辞了,真的很感激您救了我,改天我再来拜访。”

说完,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他走得很快,仿佛急于逃离现场。

何甘棠还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梁泽鑫已经走远了。

她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不知为何,她感觉和梁泽鑫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隔阂,她想要靠近,而他却想要远离。

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还不太熟悉,自己不能急于求成。

通讯员似乎看出了什么,大胆地问道:“政委,您是不是对那位男士有意思?”

何甘棠没有回答。

通讯员暗自窃笑,政委经常帮助部队里的大龄战士解决婚姻问题,可她自己至今还是单身。

何甘棠看着桌上梁泽鑫送来的水果,眼神逐渐坚定。

她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待梁泽鑫!

凌晨时分。

宋婉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宋母披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妈,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宋母打了个哈欠:“起来喝口水,倒是你,怎么现在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来。”

“有个案子要处理。”

宋婉倒了杯热水,递给了宋母。

宋母接过水杯,正要喝,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准备回房洗澡的宋婉招了招手:“对了,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宋婉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非常疲惫,但还是坐了过去:“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小学同学的儿子吗?他在济北大学读书,正好开学他来了,你们见一见,就在明天。”

宋母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挂钟:“哎呀,都不是明天了,应该是今天下午,你请个假,我带你去见见他。”

听到这里,宋婉顿时失去了耐心。

她揉着眉心,缓解着疲惫:“妈,这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都二十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小学了。”宋母忧心忡忡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这次就听妈的,就算你不想成家,也跟我去见见他,咱们不能失礼。”

宋婉有些烦躁,虽然她现在在众人眼中是个老姑娘,但她实在没有找对象的心思。

于是她随便敷衍了两句:“再说吧,这几天我得忙着案子,妈,您早点休息。”

说完,她直接起身回房间了。

看到女儿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宋母无奈地叹了口气。

洗完澡后,宋婉躺在床上,思绪又开始在案子中游走。

五个被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三岁之间,长相都很好。

这是否意味着凶手有某种偏好,专门针对这种类型的男孩下手?

突然间,她不禁想起了梁泽鑫。

她只见过他两次,他总是脸红。

困意袭来,宋婉没有考虑宋母说的‘相亲’,准备一早亲自去审讯胡决。

上了一上午课的梁泽鑫感到非常疲惫,完全忘记了梁母让他去春景路的来客饭馆和别人见面的嘱咐。

一踏进宿舍门,他就往床上一倒,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了。

肖静安正往头上抹着发蜡,瞥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瞧你这模样,魂儿还飘在家里呢!”

梁泽鑫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哎,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你妈让你今天下午去相亲吗?”

肖静安突然来了兴致,一把将他拉起来:“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边说边拿出摩斯摇了摇,往梁泽鑫头上一喷,随手抓了几下,梁泽鑫立马显得精神多了。

肖静安欣赏着自己的手艺,还不忘自夸:“你本来就帅,随便整整发型,更是锦上添花。”

梁泽鑫却避开了,又躺回床上:“我真的不想去。”

肖静安耸耸肩,拿起镜子继续打扮自己:“你不去多失礼啊,就当见个面,又不会少块肉,万一她长得像宋队长那样,你不就赚了?”

梁泽鑫脸一红:“你瞎说什么呢!”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昨天你看宋队长的眼神,都快拉丝了,是不是春心荡漾,想以身相许啊?”肖静安嘿嘿一笑。

梁泽鑫觉得脸更烫了:“哪有,何政委也救过我啊!”

“昨天我就应该跟你去医院,看看何政委长啥样。”肖静安挑了挑眉,“她也是女的,有宋队长好看吗?”

梁泽鑫想了想:“她们俩风格不一样。”

宋婉是那种冷艳的美,看似冷漠实则热情,而何政委虽然眉眼温柔,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感。

“行了,反正下午的课也不重要,我给你打扮打扮,去见见你那相亲对象!”

下午两点。

经过六小时的审讯,宋婉终于攻破了胡决的心理防线,从他口中套出了线索。

“胡决说他从没见过凶手,每次带人过去后就换地方拿钱,连藏钱的地方都五花八门,说明凶手警惕性极高,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很可能有前科。”

宋婉盯着一个月内五起凶案发现尸体的地图,食指轻叩着额头,眉头紧锁。

经过勘察,三个地点都不是凶杀现场,那么凶手会在何处作案,又将尸体抛得那么远呢?

刘宇摩挲着下巴,有些担忧:“胡决被抓,他肯定得到消息了,我最担心他趁机逃跑。”

宋婉看着地图,眼睛一眯。

其他人察觉到,心都提了起来,宋婉这么专注,一般是发现了什么。

宋婉将地图放在桌上,声音冷沉:“你们看,五个被害人的尸体几乎是呈弧形放射状被抛到各个地点,也就是说凶手能完成作案,一定距离五个抛尸点都不远。”

听她这么说,刘宇等人仔细一看,脑海中纷纷将抛尸点朝同一个方向延伸。

“来客饭馆!”

宋婉眼神一沉:“以最快的速度过去,宇子,你带老李他们蹲守饭馆周围所有巷子,齐岩,你跟徐文海他们去转移饭馆周围的老百姓。”

“是!”

一下子,整个大队都忙了起来。

天色阴沉。

一辆军绿吉普缓缓驶入春景路。

正在开车的通讯员看了眼后视镜:“政委,医生说最好还是再观察几天,您这么快出院,怕会影响身体。”

何甘棠却不在意,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济河:“当兵的,这点伤怕什么。”

河水很平静,但因为天空乌云密布,水面也像是块灰色的绒布,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梁泽鑫就是在这里为了救人才淹死的。

想到这儿,心好像再一次被揪住,哪怕在这个世界,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何甘棠将视线放在另一边,不忍再看。

可透过车窗,却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

风迎面吹来,让梁泽鑫不由搓了搓手臂,他嘟囔道:“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冷。”

“泽鑫。”

他闻声转身,诧异地睁大了眼:“何政委?您这么快就出院了?”

何甘棠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流露着柔情:“我回军区正好路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梁泽鑫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相亲对象的,只说:“我跟同学出来玩的,他去供销社买东西了,我在这儿等他。”

话音刚落,一辆红色桑塔纳车突然停在两人身边。

梁泽鑫望去,眸色亮了亮:“宋队长?”

宋婉从车上下来,她没有穿警服,深蓝色短袖,虽然宽松,但隐约能感觉到衣服下的身姿,黑色长裤衬得她的腿又直又长,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察觉到梁泽鑫对宋婉的注视,何甘棠脸色微沉。

宋婉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前天昨天都各打过照面的两人都在这危险的地方。

何甘棠是军人,倒不用担心,但梁泽鑫

她抿抿红唇,几步上前轻轻抓住梁泽鑫的手腕:“先跟我走。”

梁泽鑫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也被攒住,回过头,撞上何甘棠愠怒的眸子:“站住!”

肖静安从供销社赶回来,看到穿着军装的何甘棠和便装的宋婉一人一边抓着梁泽鑫的手,惊掉了下巴,嘴里的冰棍‘啪嗒’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军人一个刑警,在争对象!?

“宋队长,男女有别,你在大街上对泽鑫拉拉扯扯的是不是不太好。”何甘棠语气不轻不重,却充满了压迫感。

在她看来,梁泽鑫是命中注定要与她相伴的,她绝不会让其他女性靠近他半步。

梁泽鑫听到这番话,顿时愣住了。

他和宋婉之间难道就没有性别之分了吗?而且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私有财产。

宋婉察觉到何甘棠话中的异样,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何政委误会了,我只是想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

何甘棠听到这话,眉头紧锁,这才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穿着警服。

便衣刑警,如果不是下班时间,那肯定是有重要任务在身。

她从通讯员那里听说了最近的一系列命案,再加上梁泽鑫前天遭遇的危险,她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当她看到宋婉紧握着梁泽鑫的手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梁泽鑫回想起昨天在医院病房外听到何甘棠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主动抽回了自己的手。

何甘棠感觉到掌心的空荡,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挖去了一块。

宋婉瞥见不远处呆立的肖静安,对他说道:“上车。”

随即,她拉着梁泽鑫上了车,肖静安愣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梁泽鑫用余光瞥向何甘棠,只见她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让他难以捉摸的情感。

“宋队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肖静安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宋婉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回应:“先带你们去公安局报到。”

梁泽鑫急忙插话:“宋队长,能否请您帮个忙,把我们送回学校?”

话音未落,一辆三轮车猛地从右侧窜出,宋婉急忙踩下刹车。

由于惯性,后座的梁泽鑫和肖静安狠狠地撞到了座椅上,两人眼前直冒金星。

“这是咋回事?”肖静安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龇牙咧嘴地问。

“你们先别下车。”宋婉嘱咐了一句,然后下车去查看情况。

三轮车上空无一人,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她顺着三轮车冲出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个小巷子。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准备过去查看,但想到车上还有两个年轻人,她又慢慢放下了手。

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他们的安全。

宋婉将三轮车挪到一边,然后回到车上,重新启动了车子。

看到宋婉一脸严肃的表情,再联想到最近发生的凶杀案,梁泽鑫和肖静安开始感到害怕。

“宋队长,不会是坏人盯上我们了吧?”肖静安握着梁泽鑫的手,颤抖着问道。

通过后视镜,宋婉看到梁泽鑫虽然在努力保持镇定,但他渐渐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

宋婉轻抿嘴唇:“没事的。”

她踩下油门,车子一路驶向公安局。

将两人送到公安局后,宋婉立刻返回客饭馆,刚下车,刘宇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宋队,我们来晚了,人昨晚就跑了!”

“身份确认了吗?”宋婉紧皱眉头。

“是来客饭馆的厨师,叫周春生,二十八岁,八年前因为盗窃被判了七年,一年前出狱后一直无所事事,两个月前,饭馆老板看他手艺不错,他要的工资也不多,老板就招了他,另外,我们在周春生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说着,刘宇递过来一张大约五寸的照片。

宋婉接过照片一看,眼神立刻变得锐利。

照片里的人竟然是梁泽鑫!?

“照片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而且”

刘宇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又压低了声音:“床上到处都是卫生纸,看来那家伙没少对着这照片干那事,真他妈恶心。”

听到这话,宋婉的脸色立刻变得冰冷。

照片里的梁泽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样清秀干净的男孩,周春生那种变态畜生也好意思肖想。

“市外已经进行了严格的布控,他应该暂时还在市里,通知下去快速摸排,尽快把人找出来。”

“是!”

天色越来越暗,几声闷雷过后,开始下起雨。

公安局。

肖静安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下午,早就坐不住了,正想拉着梁泽鑫去问能不能回学校,宋婉来了。

梁泽鑫连忙站起来,紧张地打量着她。

好像没受伤

他悄悄松了口气。

“宋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肖静安无奈地问道。

宋婉看向梁泽鑫,不巧又跟他的视线撞个正着,他瞥到别处,脸颊飞上了红色。

他怎么那么容易脸红?

她抿下微扬的嘴角,朝肖静安说:“你可以先回去,但是他得暂时留下来。”

梁泽鑫愣了:“为什么?”

“案子可能跟你有关,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宋婉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肖静安担心起来,好在现在梁泽鑫还算镇定,把他劝回了学校。

等肖静安走后,刘宇走了进来,跟宋婉互视一眼后,两人一块坐下。

“同学,你别紧张,我们只是问问你关于凶手的一些事。”刘宇露出和善的笑容。

“凶手?”梁泽鑫懵了。

他一放暑假就回家了,前天一回来就遇上那事,根本不知道凶手的事。

宋婉拿出一张一寸的照片:“他叫周春生,你认识他吗?或者见过他吗?”

梁泽鑫看去,照片实在模糊,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轮廓。

见他陷入沉思,宋婉和刘宇也都没说话,静静让他理着记忆。

将近一分钟,两人才见男孩拧成结的眉头展开,眼神也亮了。

梁泽鑫声音拔高:“我想起来了,在火车站的时候,我给过他钱和票!”

“火车站?”宋婉眯了眯眼。

梁泽鑫点点头:“那天放假我准备回苏市,我记得雨很大,然后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路边淋雨,他穿的很破,右手还受了伤,我觉得他可怜,就把伞给了他,还给了他钱跟一些票。”

听到这话,宋婉和刘宇互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皱起眉。

看来是梁泽鑫的善心让周春生这个变态对他惦记上了,但因为找不到他,所以才会对跟他差不多类型的男孩下手。

又问了些其他问题缓解了梁泽鑫的情绪,两人才出去。

“看样子,周春生这家伙是畏罪潜逃了。”

刘宇刚说完,宋婉就否定了他:“不,他还在盯着梁泽鑫。”

“他都暴露了还敢作案?”

想起不久前送梁泽鑫和肖静安来公安局时,那突然冲出来的三轮车,宋婉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春生杀人手段残忍,很有可能走极端,他们得靠梁泽鑫把人引出来,还得要保证好他的安全。

看了眼外头的天,宋婉摘下帽子扔给刘宇,转身又走进休息室。

见梁泽鑫捂着肚子,还吞咽了两下,她问:“饿了?”

梁泽鑫怔了怔,忙摇摇头:“不”

可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的叫起来。

气氛登时尴尬。

梁泽鑫顿觉脸颊被火烧了起来,根本不敢去看宋婉。

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因为太困了,中午没吃就回宿舍睡觉,谁知道被肖静安拉出去,接过相亲的对象没见着,倒是碰见了何甘棠,还被宋婉带到了公安局。

折腾了快十个小时,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看着梁泽鑫窘迫的模样,宋婉顿觉好笑,但冷毅的脸丝毫不露笑意:“我刚好下班,送你回学校。”

听她要送自己,梁泽鑫目光亮了亮,又下意识摆手:“不不不,太麻烦你了”

“除了睡觉,你现在不能独行。”宋婉委婉透露他的情况。

梁泽鑫愣住,难道自己真的被凶手盯上了?

“走吧。”

宋婉转过身,示意他跟上。

梁泽鑫呆呆哦了一声,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

路过办公室时,有同事都伸长脖子使劲看,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儿似的。

“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一向凌晨才下班的宋队居然这么早就走了!”

“瞧见没,她旁边那大学生,这是要变身护花使者了。”

“宋队长早点儿成家,把终身大事一解决,咱们也能少受点折腾。”

刘宇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心里乐开了花。

他和宋婉同一年加入刑警队,这么多年共事下来,关系铁得很,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看得出来,宋婉对梁泽鑫挺上心的,刚才问话时,她的目光就没从那小伙子身上移开过。

真是出乎意料,连铁树都能开花了。

天空渐渐变得昏暗。

前往济北大学的桑塔纳车半路上突然停了下来。

梁泽鑫回过神,意识到他们停在了一家国营饭店旁边。

他惊讶地转过头,正准备问为啥停车,宋婉已经打开了车门:“下车。”

“呃?但这儿不是学校啊。”

梁泽鑫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跟着下了车,看着宋婉走进饭店,还回头示意他跟上。

难道是去吃饭?

“宋队长,我还是想回学校吃。”

“现在这会儿,食堂应该没吃的了,我也饿了,一起吧。”

听到这话,梁泽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着进去了。

刚一落座,宋婉就把菜单递给了梁泽鑫:“想吃什么,随便点。”

梁泽鑫看着菜单摇了摇头:“还是你来点吧,我吃啥都行,不挑食。”

宋婉稍作停顿,也没多说什么,快速扫了一眼菜单:“酸溜土豆丝,红烧鱼,麻婆豆腐,清炒小白菜,再来个回锅肉,谢谢。”

服务员记下菜品就离开了。

“会不会点太多了?”梁泽鑫有些担心,两个人点这么多菜会不会吃不完。

“不多,我吃得多,吃不完就打包给你带回学校。”

看到宋婉面不改色地说这话,梁泽鑫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

宋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微微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菜都上齐后,两人各自吃饭,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快吃完时,宋婉主动打破了沉默:“你和何政委很熟吗?”

今天何甘棠的话听起来越来越不对劲,好像梁泽鑫对她很重要似的。

梁泽鑫立刻否认:“不熟,何政委就是那天救了我,我才认识她的。”

说到这儿,他又不禁想起了在病房外听到的话。

何甘棠说她真正爱的人是他,但他们总共才见过两次。

宋婉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梁泽鑫偷偷观察,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握紧。

她不会误会了吧?

正这么想着,宋婉突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梁泽鑫差点噎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宋婉:“没,没有。”

宋婉放下碗筷,似乎准备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刚要开口,一道尖锐的男声突然响起。

“甘棠,这不是你救的那个男学生吗?原来他有女朋友啊。”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何甘棠站在柜台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梁泽鑫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昨天在病房和何甘棠说话的男人吗?

何甘棠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梁泽鑫,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宋婉在一起。

一种被夺走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廖辰趁机挽住何甘棠的手,故意说:“他们看起来很配啊,是不是?”

何甘棠脸色一冷,直接抽出手,走向梁泽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怎么没回学校?”

看到自己被冷落,廖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瞪着梁泽鑫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梁泽鑫没有注意到廖辰阴狠的目光,只是疑惑何甘棠为什么会表现得好像和自己很熟。

“我和宋队长吃饭,一会儿就回去。”

宋婉没有说话,微微歪着头,姿势有些懒散,但锐利的眼神已经在面前的三人身上转了好几圈。

何甘棠看了眼宋婉,第一次不愿意对别人好脾气:“我送你回去。”

廖辰有些急了,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甘棠,你不是答应陪我一起吃饭吗?”

何甘棠皱起眉:“你说你有重要的事要说,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又一次被驳了面子,廖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听到何甘棠要送自己,梁泽鑫直接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宋婉站起身,走向柜台结账。

梁泽鑫一看,也起身跟过去,对何甘棠说:“宋队长会送我的,不麻烦何政委了。”

说完,跟着宋婉就出去上了车。

何甘棠的心突然收紧,痛意一点点蔓延。

梁泽鑫似乎是在故意疏远自己。

难道在这个世界,两人真的不会像以前那样走到一起吗?

上车后,梁泽鑫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太急,根本没带钱。

他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宋队长,我今天没带钱,明天我会把饭钱还给你。”

宋婉倒是不在意:“不用,就当是我请你,你也帮我查了案。”

顿了顿,话锋一转:“另外,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梁泽鑫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宋婉心神微动,第一次自觉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以后再说,现在还不急。”

梁泽鑫嗯了一声,乖乖坐好。

可能是因为精神紧绷了一整天,他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头一点一点的。

宋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降低了车速。

二十分钟后,车在济北大学门口停了下来。

宋婉先下车,轻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醒醒,已经到了。”

梁泽鑫睁开眼,惊觉自己睡过去了,连忙下车,但脚刚一沾地,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很不文雅地向前扑倒。

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砰’的一声闷响,他撞在一个柔软的胸膛中!

“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悦耳的嗓音,让梁泽鑫木讷抬起头,一下跌进女人深不见底的眸中。

他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一下蹦开了:“对,对不起!”

梁泽鑫感觉整个大脑都乱嗡嗡的,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但刚刚那淡淡的皂角香,还萦绕在鼻尖周围,让他莫名一股燥热。

看着男孩,宋婉心里也涌上一股柔软,但面上语气淡淡:“没摔着就行,快进去吧。”

“嗯,宋队长再见。”

梁泽鑫不好意思待下去,挥挥手转身就跑进了学校。

直到看到那抹身影消失,宋婉才靠到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烟。

衔了一根在嘴里,点燃。

烟雾中,她的眼睛显得特别亮,情绪复杂地涌动起来。

她吐出几个烟圈,低头瞧了瞧摊开的手掌。

感觉到腰部有些力量。

这个想法一冒出,宋婉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女流氓,竟然对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小伙子有这种不正经的想法。

但一想起那清秀泛红的脸庞,她的心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波动。

就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

过了一会儿,她抽完了整支烟,这才上车回家。

在宿舍里。

肖静安还在担心梁泽鑫,看到他回来,立刻拉住他准备关心一下,但看到他脸红红的,嘴角还带着笑,立刻感到困惑。

“泽鑫,你不是卷入了凶杀案吗?看你的样子,怎么像是在谈恋爱呢?”

梁泽鑫回过神来,赶紧收起笑容:“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肖静安哼了一声,忍不住又问:“是不是宋队长送你回来的?”

“嗯。”

梁泽鑫点点头,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

幸好是晚上,校门口没人,要是白天被人看到,他估计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肖静安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哎哎哎,今天怎么回事?那个穿军装的是不是救你的何政委?”

听到他提起何甘棠,梁泽鑫微微皱眉:“对。”

“她看起来也很年轻,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啊。”肖静安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果然是长得漂亮招人喜欢啊。”

说着,又凑过去贼兮兮地问:“告诉我,你喜欢哪个?”

梁泽鑫瞪了他一眼:“你又胡说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比较中意哪个。”肖静安扁扁嘴。

梁泽鑫没理他,翻出衣服准备去洗澡,心里却又不免想起在饭店的事。

他实在想不通,何甘棠为什么像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而且还

越想,梁泽鑫越觉得烦躁,再想到肖静安刚刚的问题,他脑子里居然浮现出宋婉的模样。

他心跳微顿,比起何甘棠,自己好像更乐意亲近宋婉啊

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宋婉对自己只是对老百姓那样的关心照顾,他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

梁泽鑫几次深呼吸,把不该有的念头全甩了出去才端着脸盆出宿舍。

另一边,宋婉刚回到家,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坐在客厅。

她才想起他说今天下午相亲的事,自知躲不过他的教训,便一脸无所谓地坐了过去。

“不是让你下午请假,我带你去见人家小伙子吗?”宋母劈头盖脸责问,“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宋婉揉着额角,冷不丁地说:“妈,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停了顿了瞬,她声音坚定了几分:“我已经有对象了。”

宋母愣住,刚要烧起的怒火一下子熄了:“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哪里人?父母什么工作?”

听着母亲连珠炮似的询问,宋婉头疼不已:“这几天谈好的,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下次我带他过来见你。”

说完,也不顾宋母求知的迫切心情,她起身就回了房。

宋母心里是半喜半忧。

喜是女儿终于开了窍,肯谈对象了。

忧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同学交代,明明之前自己口口声声说女儿没对象,现在突然又有了,她怎么好意思跟老同学说啊

想到这儿,宋母沉叹了口气。

军区大院。

墙上的挂钟慢慢指向了一,风透过窗隙,吹进空阔的房间。

原本熟睡的何甘棠突然惊醒,她喘着粗气,冷汗大颗从额头滑落,眼中满是未退的惊惶。

环顾四周,漆黑一片。

慢慢的,她回过神,却发现心脏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

不过几个小时,她竟然做了三个梦。

梦境中,梁泽鑫在水中挣扎求生,她伸出手欲施援手,却触不到他,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消失在水面。

另一个梦境里,她梦见自己满头白发,躺在床榻上,只有同样白发苍苍的梁泽鑫陪伴在侧,她紧握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喊出“辰哥”。

梁泽鑫的眼眶湿润,目光中透露出无尽的无奈、委屈和悲伤,更多的是自嘲,仿佛在讥讽自己一生的付出,最终却成了别人的影子。

还有一回,她梦见梁泽鑫站在她面前,却牵起了另一个女人的手,留给她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这些梦境,就像锋利的刀片刺入何甘棠的心脏,带来了难以忘怀的痛苦。

她打开灯,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下定决心,绝不能再走回头路。

因为宋婉的一番话,梁泽鑫这一周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宿舍和食堂,没有踏出校门一步。

肖静安本是个爱玩的人,但也担心遇到不测,只能跟着他一起闷在学校里。

这天,梁泽鑫吃完饭,正准备去阅览室,何甘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泽鑫。”

他转身,看到身穿军装的何甘棠正朝他走来。

梁泽鑫愣住了,心里感到一阵不适。

但何甘棠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何他会感到不自在?

他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何政委,您怎么来了?”

语气中的生疏让何甘棠心中一紧,但她还是平静地回答:“路过,想到你在这里读书,就过来看看。”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支派克钢笔,你或许用得上。”

梁泽鑫看着那支闪亮的钢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只是路过来看看吗?怎么突然送起礼物来了?

他再次拒绝:“无功不受禄,何况何政委救我的事,我还没报答,怎能再接受您的礼物。”

两人交谈间,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让他感到不自在。

见梁泽鑫拒绝,何甘棠皱起了眉头:“泽鑫,我……”

话还没说完,梁泽鑫的目光突然越过她,看向后方。

何甘棠还没反应过来,梁泽鑫已经绕过她,朝宋婉跑去。

“宋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泽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他们三人从那天起就总能不期而遇。

但看到宋婉,他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悦。

宋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何甘棠,眼中满是不甘和心痛,然后将目光转向梁泽鑫:“刚到,有两件事找你,现在有空跟我去公安局吗?”

梁泽鑫点点头:“有空。”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向何甘棠挥了挥手:“何政委,我要跟宋队长去公安局一趟。”

何甘棠一时语塞,又一次看着梁泽鑫和宋婉离开。

这一幕,与她那晚的梦境如此相似。

她紧握拳头,感到一阵无力。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更接近梁泽鑫,更让她感到无措的是,梁泽鑫似乎也不喜欢她的接近。

出了校门,梁泽鑫坐上宋婉的车,一路前往公安局。

“凶手已经抓到了。”

听到宋婉这么说,梁泽鑫愣了一下,不禁为她感到高兴:“太好了,你们的案子可以结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怎么能那么残忍,杀了五个男孩。”

“心理扭曲。”

宋婉没有过多解释,她担心梁泽鑫会认为是自己的善意导致了周春生的犯罪,所以只能选择一个较为合理的理由。

毕竟,善良本身没有错。

将梁泽鑫带到公安局,让他指认后,宋婉才让人对周春生进行最后的审讯。

签完确认书,梁泽鑫忍不住问:“宋队长,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宋婉罕见地僵了一下,扫了一眼同事们看戏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出去说。”

梁泽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走到走廊拐角,宋婉才开口:“我想请你暂时假扮我的对象,去见见我妈。”

听到这话,梁泽鑫瞪大了眼睛:“假扮你的对象?”

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显得有些犹豫:“可是……”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突然,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宋婉握拳挡住嘴,轻咳了两声,也不自在地偏过头。

如果不是母亲每天催促,她也不会放下面子让梁泽鑫假扮自己的对象去欺骗她。

毕竟局里的男同事,母亲都认识,如果真的带回去,第二天整个单位都会传开。

宋婉不想节外生枝。

面对宋婉的话,梁泽鑫咬了咬牙,轻轻嗯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去?”

宋婉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

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目光,梁泽鑫解释道:“我不是还欠宋队长一顿饭吗,就当还那顿饭的情吧。”

听到这话,宋婉心中莫名一软:“好,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

“那五点半我去学校接你。”

“好。”

两人你来我往,定下了“见家长”的时间。

宋婉看了一眼手表:“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梁泽鑫摇摇头:“不用了,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我自己回去就行,一会儿你肯定很忙,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他朝她摆了摆手,然后跑开了。

看着男孩的背影,宋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啊哈!咱们铁面无私的大队长居然笑了!”

刘宇冷不丁地冒了出来,脸上挂着一副逮到你了的得意样。

宋婉一瞅见刘宇,她的笑容瞬间没了影,又变回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脸:“事情都搞定了?”

刘宇嘿嘿一乐:“事儿哪能说没就没,宋队,你大喜的日子别忘了叫上咱们哥几个喝杯喜酒。”

宋婉轻轻抿了抿她的红唇,啥也没说,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

梁泽鑫一回到宿舍,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所有衣服都倒腾了出来。

上铺的肖静安看书看得正起劲,一看这情形,惊讶地问:“你这是要搬家啊?”

“哪儿的话。”梁泽鑫瞪了他一眼,拿起一件蓝衬衫往自己身上比划,“这衣服怎么样?”

肖静安见这平时不修边幅的家伙突然这么上心,立刻来了兴致,从床上跳了下来:“出啥大事了?你咋突然这么讲究起来了?”

梁泽鑫嘀咕着,也没明说:“晚上要见个老同学,想打扮得精神点。”

肖静安疑惑地看着他:“老同学?啥老同学值得你这么折腾?”

“别问了,快帮我看看,穿哪件好?”

见梁泽鑫是认真的,肖静安就帮他精心挑了一套衣服,还帮他弄了弄发型。

转眼就到了五点半。

宋婉换了便装,靠在车边,微微歪头看了看手表。

她那高挑的身影引得不少男生频频回头,有的甚至停下脚步,商量着要不要上前搭讪。

“宋队长。”

这清脆的声音让宋婉一愣,她转头一看,眼神一愣。

男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淡蓝长裤,黑皮鞋,乌黑的短发,好像还特意用了发胶,让他看起来更加精神。

这发型是肖静安非要给他弄的,根本不是他平时的风格,所以他有点不自在。

见宋婉看着自己不说话,他心里一沉:“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回去再弄弄头发。”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学校跑。

“等等!”

宋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到他清澈的眼神,她轻咳了两声,别过脸:“不用太帅。”

听到她这肯定的夸奖,梁泽鑫低下头,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

上了车,两人偶尔聊几句,直到车快开进小区,梁泽鑫突然叫了一声,急忙让宋婉停车。

“怎么了?”宋婉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能空手去。”

梁泽鑫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虽然是假装的,但毕竟是第一次去拜访宋婉的母亲,两手空空怎么行。

宋婉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

顺着她的视线,梁泽鑫看到后座上放着一网兜水果,两袋麦乳精,还有一箱牛奶。

“让你帮忙,怎么能让你再花钱。”

宋婉帮他系好安全带,继续开车。

梁泽鑫看着身边似乎带着笑意的女人,眼神渐渐柔和。

真奇怪,他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多只能算是朋友,但为什么每次和她在一起,他都感到安心,连心跳都不由自主。

车停了,宋婉去解安全带,转头却看到梁泽鑫盯着自己发呆,有些好笑:“你老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梁泽鑫回过神,懊恼又窘迫地收回眼神,急忙下车:“抱,抱歉。”

见她拿起后座的东西,他下意识要去帮忙:“宋队长,我拿吧。”

宋婉却避开他的手,微微俯身凑到他面前,悦耳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似的,震得他耳朵微微发麻。

“记得,在我妈面前要叫我‘宋婉’。”

宋婉

梁泽鑫眼睫微微一颤,心里把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好几遍。

宋婉又说:“试着叫一次。”

脱下警服,她那身凌厉的气势似乎也弱了,此刻反倒像个大姐姐,教着一个懵懂的孩子。

望着那双深邃的墨眸,梁泽鑫薄唇轻动:“宋婉。”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片羽毛,可落在宋婉心中的水面上,荡开了层层涟漪。

她目光微凝,不知怎么地再次要求:“再叫一次。”

“宋婉。”

梁泽鑫大胆了些,声音也清亮许多。

宋婉差点就控制不住,抬手去揉他的头。

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态,她忙直起身子,用平时的正经遮掩:“好了,上去吧。”

看着女人大步走在前头,梁泽鑫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又无声叫了几声‘宋婉’才跟了过去。

一进宋家门,梁泽鑫便闻到了一股立香的气味。

宽敞的客厅里,他一眼就看见角落桌子上的遗像。

照片里,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性身着警服,与宋婉有几分相似。

“我妈可能去市场了,你先歇会儿。”

宋婉把东西一放,又给他倒了杯水,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的照片上,动作不由一滞:“那是我父亲。”

梁泽鑫眉头紧锁,眼中掠过一丝同情:“他和你一样,也是刑警吗?”

“不,他是缉毒警察,十二年前追捕毒贩时牺牲了。”

宋婉的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已经从那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听到这些,梁泽鑫肃然起敬:“我能为叔叔点柱香吗?”

宋婉稍一愣神,随后点头同意。

得到许可后,梁泽鑫点燃了一炷香,恭敬地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好。

他深知缉毒警察的艰辛,他们执行任务时总是直面生死,为了保护家人,即使牺牲了也不能立碑。

宋婉走上前,换了一根新蜡烛:“我原本也想成为缉毒警察,但我妈不同意,怕我像我爸一样离她而去,所以我选择了刑警。”

“但刑警同样危险。”梁泽鑫抬头看着她,语速加快,“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宋婉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中仿佛被柔软的棉花包裹。

除了母亲,梁泽鑫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她轻抿红唇,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会的。”

话音刚落,门锁“咔哒”一声,宋母提着菜走了进来。

看到女儿和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得那么近,她一时愣住了。

宋婉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接过菜。

梁泽鑫也很有礼貌地上前打招呼:“阿姨好。”

“你好,你好。”宋母打量着他,眼中流露出满意。

他长得不错,举止得体,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妈,这些都是泽鑫给你买的。”宋婉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泽鑫?”

宋母惊讶地看着梁泽鑫,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你是梁泽鑫?”

宋妈妈好奇地问:“你老家是苏州的,妈妈叫李蔓,爸爸叫梁明宇,没错吧?”

梁泽鑫吃惊地回应:“没错,阿姨,您怎么知道这些?”

宋妈妈兴奋地拍了拍宋婉的肩膀:“泽鑫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儿子,难怪我看着这么熟悉!”

听到宋妈妈的这番话,宋婉和梁泽鑫都愣住了。

“要是早知道你们俩已经这么亲密了,我也就不用去向李蔓道歉,现在搞得这么尴尬。”宋妈妈笑着说,“说到底,你们俩真是命中注定啊!来,泽鑫,快坐下。”

她拉着梁泽鑫坐下,像看女婿一样问:“跟阿姨说说,你是怎么和宋婉好上的,这丫头,一点风声都没透给我。”

直到这时,梁泽鑫才意识到,原来妈妈说的小学同学的女儿就是宋婉。

那宋婉不就是他原本要相亲的对象吗?

想到这些,梁泽鑫一时语塞,不敢看宋婉,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和宋婉……”

“妈,咱们吃完饭再说这些事吧。”宋婉及时插话,帮他解围。

宋妈妈也意识到了:“对对对,宋婉你好好陪泽鑫,我去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梁泽鑫也站起来:“阿姨,我帮您忙。”

宋妈妈按住他:“不用不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坐着别动。”

说完,她拿着菜去厨房忙活了。

宋婉坐下来,开始削苹果。

想到两人差点相亲,梁泽鑫觉得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

“真没想到这么巧。”宋婉突然说。

他“啊”了一声,木讷地点头:“对啊。”

“吃吧。”宋婉递给他削好皮的苹果。

梁泽鑫双手接过:“谢谢。”

他细细地吃着,目光因为微妙的气氛而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茶几下翻开的相册上。

看到照片中三四岁的小女孩戴着几乎盖住整个脑袋的大盖帽,眼神一亮:“这是你吗?”

宋婉顿了顿,还是大方地拿起来:“嗯,我妈没事就翻翻。”

她把相册递过去,又自然地接过他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

梁泽鑫没注意到她的动作,顺手接过相册翻看起来。

里面都是宋婉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宋妈妈的,因为职业原因,宋爸爸的照片很少。

唯一的全家福,是宋妈妈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宋婉,和宋爸爸一起幸福地笑着。

看着这些照片,梁泽鑫越来越心疼。

他似乎能想象到每当夜深人静时,宋妈妈会红着眼翻着相册思念丈夫,宋婉看到父亲照片时的落寞和想念。

不一会儿,宋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泽鑫,宋婉,快来吃饭。”

饭桌上,宋妈妈不停地给梁泽鑫夹菜:“来,多吃点,学校伙食不好吧。”

梁泽鑫看着碗里的小山,哭笑不得:“谢谢阿姨。”

虽然宋妈妈很热情,但他实在不喜欢吃豆腐。

不想让宋妈妈为难,他正要夹菜塞进嘴里,宋婉突然倾身把他碗里的豆腐夹走。

梁泽鑫和宋妈妈都愣愣地看着她。

宋婉面不改色:“妈,泽鑫不太吃豆腐和肉,我爱吃。”

宋妈妈这次反应过来:“瞧我,我忘了问泽鑫忌不忌口了,泽鑫啊,你想吃什么自己夹,下次来你告诉阿姨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梁泽鑫更不好意思了,但还是悄悄朝宋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吃完饭,又和宋妈妈聊了会儿,天就黑了。

在宋妈妈的坚持下,梁泽鑫答应过几天再过来吃饭。

宋婉送他回学校,下楼时,两人并肩走着。

梁泽鑫还在想今天的阴差阳错,身边的宋婉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她沙哑的声音响起。

“要不要试试?”

梁泽鑫转过身来,正巧撞见了宋婉那深邃如海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要不要尝试一下?”

宋婉向他走来,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平日冷漠的面庞,却在这光影交错中透出了一丝柔和。

“试着交往看看。”

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眉宇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紧张情绪。

在她二十七年的人生里,虽然不乏男性追求,但她的心思始终放在学业和工作上,这样的话还是头一次说出口。

梁泽鑫的眼睛微微一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眼前这位女士认真的目光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宋婉想要和他交往!

他的心和思绪仿佛乱成了一团,紧张地眨着眼睛:“不是说好只是假扮情侣吗?”

虽然两人差点相亲,但这次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却弄假成真了。

宋婉轻咳了两声,耳朵尖儿难得地泛起了红晕:“我不太擅长言辞,但我清楚,我对你有意思。”

梁泽鑫在这方面总是显得有些害羞,于是她主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对梁泽鑫产生了好感。

两人相识并不久,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或许,从第一次见到他那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时,自己就已经被他吸引了吧。

想到这儿,宋婉心中不禁感叹,自己终究还是个凡人。

而梁泽鑫整个人都愣住了,但能明显感觉到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喜悦,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花终于绽放了。

然而,面对他的沉默,宋婉的心情开始起伏,她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或许我不是你的最佳人选,因为我的工作,可能无法很好地照顾你,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会强求。”

“不会的!”

梁泽鑫生怕她误会,急忙摇头,然后郑重地说道:“你是英雄,我非常敬佩,也很喜欢。”

宋婉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种想要将他紧紧拥抱的冲动涌遍全身。

她努力抑制着,却让声音变得更加沙哑:“那你是答应了?”

梁泽鑫抬头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婉紧握的拳头渐渐放松,心中的重担似乎也随之卸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走吧。”

两人走了几步,梁泽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

他微微一愣,微笑着回握住。

半小时后,车子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谢谢。”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梁泽鑫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

宋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伸手缓缓将他拥入怀中。

梁泽鑫的身体瞬间僵硬,但紧贴着女人那令人安心的胸膛,他逐渐放松下来。

“我不能经常陪伴你,但我保证,除了工作,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

她说话时,他能感觉到她胸口的震动。

梁泽鑫笑了笑:“我只希望你能在每次任务中都平安无事。”

听到这话,宋婉的心不禁软化。

但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轻轻地放开手,握住他的肩膀:“何政委似乎对你特别关照。”

说话间,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意。

梁泽鑫皱起了眉头:“我感觉到她对我有所不同,但我对她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其他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是军人,应该不会违反纪律。”

听到他这么说,宋婉渐渐放下了心。

只要他对何甘棠没有其他想法,自己也没必要吃那些干醋了。

“好了,快回宿舍休息吧。”

“嗯,你开车回去要小心。”

“好的。”

看着梁泽鑫走进学校,宋婉才驾车离开。

她握着方向盘,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拥抱。

过了一会儿,宋婉才回过神来,发动车子离去。

半个月后。

趁着今天没有课,梁泽鑫去宋家看望了宋母,还做了几道菜,打算给宋婉送去。

考虑到宋婉的工作性质,他并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何甘棠这些天并没有来找他。

之前听说市里要举行军人代表大会,他猜想她可能正忙于此事。

这样也好,如果她来了,他也会感到很头疼。

公安局,办公室里。

最近没有大案子,宋婉让同事们继续研究那些悬而未决的旧案。

到了吃饭时间,刘宇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正想提醒还埋头在案卷中的宋婉,就看到梁泽鑫提着饭盒站在门口。

“宋队,你另一半给你送饭来了。”

他挑了挑眉毛,示意宋婉回头看。

宋婉回头一看,原本坚定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来:“你们先去吃饭吧。”

听到这话,刘宇他们不干了,纷纷起哄:“喂喂喂,就不能让我们也尝尝吗?”

宋婉没搭理他们,直接站起来走向梁泽鑫:“这么远,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被晒得通红,额头上满是汗水。

她皱了皱眉,心疼地帮他擦去汗水。

感觉到旁人的目光,梁泽鑫害羞地笑了笑:“今天我没事,就去看了阿姨,顺便做了点吃的给你,快趁热吃。”

在休息室,梁泽鑫打开了饭盒:“我不太会做饭,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里面有粉丝白菜,土豆炖肉,肉末茄子,还有一碗排骨汤。

宋婉夹了一块肉尝了尝,嚼了几下才说:“很好吃。”

实际上,有点咸。

梁泽鑫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你多吃点。”

宋婉应了一声,默默地喝了一口还算清淡的汤,然后大口吃起来,又不失优雅。

梁泽鑫看着她,觉得心里从未如此满足。

没想到饭吃到一半,刘宇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宋队,出事了!”

宋婉脸色一变,立刻放下筷子,拿起帽子,但还是不忘告诉梁泽鑫:“快回学校,好好休息,饭菜等我回来再吃。”

说完,带着刘宇快步离开。

梁泽鑫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吃了一半的饭菜,叹了口气。

他们真的很辛苦,连一顿饭都吃不完。

想起宋婉说饭菜留着回来吃,他有些担心。

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天气热,如果过夜,饭菜肯定就坏了。

梁泽鑫把饭盒整理好,正要拿筷子时,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夹起一块茄子试了试味道,结果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立刻把茄子吐到了垃圾桶里。

他又试了试其他的菜肴,发现都咸得过分。

怪不得宋婉每吃一口饭就得喝一口汤。

梁泽鑫想到宋婉面不改色地吃下这些咸菜,心里既感到愧疚,又觉得暖暖的。

他意识到下次做饭时得更加小心。

梁泽鑫收拾完饭菜后,打算利用下午的空闲时间去阅览室看书,没想到刚回到学校,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突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正当他感到困惑时,肖静安急匆匆地跑过来:“泽鑫,你终于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梁泽鑫一头雾水。

“你快去看看告示栏,有人贴了大字报说你勾引军区政委!”

听到肖静安的话,梁泽鑫直接愣住了。

勾引军区政委?

他什么时候勾引过何甘棠?

肖静安更加焦急,直接拉着他到了几乎被人群包围的告示栏那里,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一张占据了告示栏大半空间的红底黑字大字报。

大字报没有署名,但全文都在说梁泽鑫和何甘棠如何亲密,破坏了别人的感情,影响了军民团结。

“这是谁贴的?”梁泽鑫气得脸色都变了。

肖静安更是气愤:“我也不知道,我是去打饭的时候看到的。”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声轻蔑的嘲讽。

“竟然去勾引军区政委,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了不起,还想一步登天啊!”

两人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隔壁宿舍的苟志野。

苟志野一向尖酸刻薄,嫉妒心强,最嫉妒成绩优异的梁泽鑫。

平时故意在他脚前洒水,或者推搡他的事情没少做,梁泽鑫也懒得跟他计较,没想到这次他却挑起了争端。

梁泽鑫还没来得及说话,脾气火爆的肖静安就直接回击:“谁小白脸?泽鑫本来就是凤凰,哪像你,尖嘴猴腮的野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苟志野哪里肯罢休,立刻竖起了眉毛:“你再说一遍!”

“说你是野鸡呢,没听明白!”肖静安毫不示弱,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苟志野咒骂着上前扯他的衣领,两人扭打在一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梁泽鑫担心肖静安吃亏,急忙劝阻:“静安,静安,快住手!”

肖静安根本不听,直接对着苟志野的脸就是一拳:“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苟志野捂着红肿的脸颊,疼得龇牙咧嘴,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物以类聚,梁泽鑫勾引女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静安怒不可遏,巴掌直接往他脸上招呼:“我让你骂!我让你骂!”

眼看苟志野要抓肖静安的脸,梁泽鑫下意识地抬手挡住。

一阵尖锐的痛感在小臂上炸开,白皙的手上立刻多了三道血痕。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好在有人去叫了老师,三个人都被带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一进去,苟志野没了刚才的凶恶,反而哭了起来,倒打一耙:“老师,他们两个不仅骂我,还打我,你看我的脸。”

肖静安恨得牙痒痒:“胡说!明明是你先骂人先打人的!”

班主任严肃地敲着桌子:“行了,你们俩都安静点!”

然后,他看向脸色难看的梁泽鑫:“泽鑫,大字报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播音主持系的优秀学生,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

梁泽鑫急切地解释:“老师,我没有勾引何政委,何政委确实是救了我,我跟她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怎么会破坏她跟别人的感情呢!”

苟志野冷哼:“就装吧,上回何政委不是过来找你了,还送东西给你了。”

梁泽鑫看着他,皱起眉头:“你认识何政委?”

苟志野一僵,结结巴巴地反驳:“她穿着军装过来,级别还不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就是何政委。”

“你看见她送我东西了,那你看见我收了吗?”梁泽鑫冷着脸问。

苟志野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肖静安得意起来,暗自朝梁泽鑫竖了个大拇指。

班主任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但这事牵扯到军区的政委,万一处理不好肯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便让三人各自回去写检讨,让人清理大字报,再去找了校长。

出了教学楼,肖静安更不服气:“写什么检讨,我们又没错!”

再看身边的梁泽鑫,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忍不住问:“泽鑫,你不会真在反思自己吧?你可是受害者啊!”

梁泽鑫摇摇头,神情严肃:“我在想,到底是谁这样针对我。”

“除了那个苟志野,还能是谁?”肖静安哼了一声。

梁泽鑫拧着眉,又摇摇头:“不对,这不是他的作风。”

苟志野虽然处处针对他,但每次都玩些小孩子的把戏,贴大字报,还把军区政委这事儿牵扯出来做文章,弄不好是要进局子的,以苟志野的胆量肯定是不敢的。

肖静安看着陷入沉思的梁泽鑫,啧啧道:“我发现你现在很像一个人。”

梁泽鑫不解:“谁?”

“宋队长。”

听到肖静安这么说,梁泽鑫脸色微红:“哪有。”

“算了算了,先别管那些了,你看你的手,血都快干了,跟我去医务室吧。”

肖静安拉着他就往医务室去。

事情还在发酵,梁泽鑫一下成了其他人眼里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一直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相信校方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可一连三天,班主任和校长那边都没有动静。

照班主任的话说是市里的军人代表大会还没结束,这事暂时不能声张。

梁泽鑫终于感到委屈和不安,偏偏宋婉去查案了,一直都没回来。

这天,在去看望过宋母之后,他回校的路上顺道去了趟供销社,帮肖静安买些红糖。

刚出门,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块,手里的红糖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巧,又遇上了。”

听见这刺耳的声音,梁泽鑫抬头一看,竟然是廖辰。

他抿抿唇:“挺巧的。”

对于这个每次都用刀子般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他并不想接触,所以拢好袋子就要走。

谁知道廖辰突然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眉眼中也多了分挑衅:“小伙子,哥哥还是劝你一句,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免得最后连自己脸面都没了。”

梁泽鑫愣了愣,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起几天前学校的大字报,脸色一沉:“那张颠倒黑白的大字报是你搞的鬼?”

廖辰抿唇一笑:“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大家而已,算不了颠倒黑白。”

说着,像是胜利者似的端起架子:“我告诉你吧,我跟甘棠很早就认识了,她对我情根深种,我们俩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

听到这番话,原本怒气冲冲的梁泽鑫突然间露出了笑容。

而这笑容,似乎让廖辰感到了被轻视,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笑啥呢?”

“我笑你太天真。”

梁泽鑫直截了当地回应道:“如果何政委对你真的情有独钟,别人根本插不进一脚,你何必用那种卑鄙的手段来诋毁我?”

“先不说你想要给我设陷阱,你就没考虑过你这样做会对何政委造成什么影响吗?”

这番话仿佛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廖辰的脸上,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痛。

他无言以对,却也不肯示弱:“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教训我吗?”

梁泽鑫挺直了腰杆:“没错,但如果你连良心都没有,教训你也是白费。”

廖辰的怒火“呼”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挥拳就向梁泽鑫的脸砸去。

但就在拳头即将击中梁泽鑫的瞬间,一只瘦弱却有力的女性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廖辰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甘棠?你怎么在这儿?”

廖辰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斗志。

何甘棠眼中怒火燃烧,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我刚从军人代表大会回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你在打人。”

“我……”

廖辰急忙辩解,放下拳头:“是他说话太伤人了,我一时冲动才……”

然而何甘棠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梁泽鑫,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你没事吧?”

梁泽鑫摇了摇头,对何甘棠眼中的深情视若无睹。

何甘棠感觉到梁泽鑫更加明显的疏远,心中不禁一紧。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处理军区的事务,又忙于代表会议,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梁泽鑫。

她心中已经有了危机感,总觉得这样下去,两人可能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她甚至好几次想要转业……

梁泽鑫看着何甘棠,似乎明白了她还不知道大字报的事情。

他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廖辰,故意说:“何政委,上次您救了我,我很感激。虽然军民一家亲,但如果被人误会我在勾引您,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何甘棠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梁泽鑫直言不讳:“这位男同志去我们学校贴大字报,说我勾引您,破坏了您和他的感情,作风恶劣,建议学校开除我。”

听到这话,何甘棠脸色一沉。

廖辰慌了:“不是不是,甘棠,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去学校问问就知道了。”

梁泽鑫已经失去了耐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直接绕过两人离开。

何甘棠心中一空,也不管廖辰,急忙追了上去:“泽鑫,等等!”

感觉到何甘棠又要抓自己的手,梁泽鑫灵活地躲开了,压着性子说:“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自重。”

何甘棠一噎,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去握成拳:“我们能好好聊聊吗?有些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

话到嘴边,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有的经历都太匪夷所思,如果就这样跟梁泽鑫说他们本来是夫妻,但他因为救人牺牲,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找他,想好好补偿他,他真的会信吗?

梁泽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政委,虽然不知道您对我的那些感情从何而来,但我还是想跟您说清楚,我对您只有感激,里面没有掺杂一丝爱情。”

顿了顿,他还是想彻底断了她的念头:“而且,我跟宋队长已经在一起了。”

这句话,对何甘棠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紧缩的瞳孔颤抖着,只觉呼吸都被狠狠扼住:“你跟宋婉?”

梁泽鑫点点头:“是的,我们在一起很好,所以我希望我们保持距离,不只是出于礼貌,也为了您政委的颜面。”

一字一句,都像烈火灼烧着何甘棠的心,剧痛炸开。

无措开始翻腾,催化着她的不甘:“你为什么会选她?”

在她的认知里,梁泽鑫应该爱着她才对,即便现在一切跟以前的认知不一样,但梁泽鑫是梁泽鑫,她是何甘棠,两个人本该走到一起。

而且老天爷既然让她出现在这个没有跟梁泽鑫结婚的世界,不就是要让她弥补遗憾吗?

梁泽鑫看着何甘棠,声音清晰:“因为她太好了。”

何甘棠捏着拳,用力到骨节都开始泛白:“你说的好,是说她能对你有求必应?”

梁泽鑫皱起眉,似是很不满意她的话。

“她不能,她是刑警,她的时间不属于我一个人。”

谈起宋婉,他的眼神闪烁起温柔的光:“她真的很忙,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熬夜查案,她也很勇敢,会不顾危险的冲在前线,她没有时间陪我,我理解她,所以不会怪她。”

“但只要她下了班,或者没事了,就会来找我说说话,如果我在忙,她会静静等着,她会记得我说的每句话,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她却能一字不落的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她家庭条件比我好,身边不乏有其他男同志喜欢她,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她,但她会认真礼貌拒绝每个向她示好的人,会大大方方把我介绍给同事和朋友。”

“她表面看起来很冷漠,但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在我没信心抱怨时,会一遍遍激励我,给我充分的信任和关注,让我有底气也不去害怕别人的质疑。”

梁泽鑫说了很多,何甘棠的脑子里却不断闪过曾经自己跟梁泽鑫的往事。

一次次为了廖辰抛下他,又不相信他,从没关注过他说的话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对梁泽鑫的爱竟然是那么表面。

梁泽鑫没有察觉到何甘棠眼底巨山倾倒般的挫败,继续说着:“跟她在一起,哪怕相隔再远,我都会觉得心还在一起。”

顿了顿,他抬眸看着面前僵住的女人:“何政委,您也很优秀,我相信您会找到一个真正爱您,您也爱的男人。”

说完,梁泽鑫迈步远去。

何甘棠僵在原地,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酸涩的双眼渐渐模糊。

她曾经有用过一个爱自己的人,可她弄丢了。

当何甘棠以为能够重拾旧爱时,她却发现一切已非昔日,他已不再爱她。

军区大院内。

夜深人静,宽敞的客厅里酒香四溢。

何甘棠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六七个空白酒瓶。

她手里握着半瓶酒,猛地一饮而尽,直到胃和喉咙像被火焰灼烧,她突然呕吐起来。

双手撑地,她的双眼充血,无神的目光如同熄灭的蜡烛。

“砰”的一声,何甘棠任由自己重重倒地,酒液浸湿了她的衣衫。

面对刺目的灯光,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

她自私地希望,醒来时能回到那个失去了梁泽鑫的世界。

至少在那里,她曾拥有过梁泽鑫的爱,哪怕只是曾经。

“泽鑫,你能回来吗?”

何甘棠捂着眼睛,低声呢喃。

几天后,何甘棠的介入使得大字报事件悄无声息地平息,原来是廖辰给了苟志野钱,让他偷偷贴上去的。

由于影响恶劣,苟志野被开除,廖辰也因造谣被拘留。

肖静安在宿舍里愤怒地挥拳:“早知道就多揍苟志野几拳,检讨书也白写了。”

梁泽鑫心不在焉地看书,虽然解决了这件事很好,但他很想念宋婉,也很担心她。

“还有人以为你和何政委有染,说话很难听。”

肖静安撇嘴,不经意地看向窗外,眼睛一亮:“泽鑫,快看,宋队长在楼下!”

梁泽鑫立刻放下书,跑到窗边。

只见宋婉一身警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楼下,吸引了众多男生的目光。

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一处,看到男孩惊讶的脸时,她轻轻一笑,挥手致意。

梁泽鑫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湿润。

肖静安还沉浸在宋婉的美貌中,却见梁泽鑫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你去哪?”

不久,看到梁泽鑫匆匆跑到宋婉面前,他恍然大悟,又气又喜:“这家伙,和宋队长谈恋爱了,居然都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

梁泽鑫看着思念已久的女人,眼睛都红了,因为人多,他只能压抑住拥抱她的冲动。

“你回来了,没受伤吧?”

宋婉却皱眉,像是在大会上做检讨:“对不起。”

梁泽鑫愣住:“怎么了?”

“我听说了大字报的事。”宋婉眼中流露出自责和疼惜,“在你最难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

梁泽鑫回过神来,轻笑着摇头:“没事,都过去了,虽然那几天确实很难熬,但我一直相信清者自清,其实我更担心你。”

面对他的理解,宋婉心中如同融化了一颗糖。

她握了握他分明的手指:“有时间吗?”

“嗯。”梁泽鑫点点头。

下一秒,宋婉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牵起他的手:“我也有时间,我们去约会吧。”

听着楼上的惊呼,梁泽鑫的脸瞬间红了。

约会

他们在一起后,好像从未约会过。

看着身边的高挑女人,她给了他无尽的安心感。

他缓缓回握住她的手:“好啊。”

这个年代的约会,不过是逛逛公园,聊聊天。

两人手牵手走在公园的桥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最近还忙吗?”梁泽鑫问。

“还好,案子不算棘手,已经解决了。”宋婉顿了顿,话题一转,“对了,那天不是让你留饭菜吗?我回去后都没了。”

说到这事,梁泽鑫鼓起脸责怪道:“你还敢说,那么难吃,你还硬塞,不怕吃坏肚子。”

“那是你做的,再难吃我也觉得可以咽下去,而且浪费可耻。”

“我没浪费,拿回学校倒进泔水桶,让学校的猪吃胖点,也不算浪费吧。”梁泽鑫拨弄了下头发。

突然,一对挽着手的年轻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

好像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男孩突然低头在女孩脸上亲了一口。

梁泽鑫和宋婉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两人。

他们在一起快两个月了,好像除了牵手拥抱,还没亲吻过。

宋婉心里清楚,她希望梁泽鑫能像那个男孩一样,或者自己能成为那个男孩,只是担心梁泽鑫会害羞。

“咳咳咳,那个……”她假装咳嗽来掩饰尴尬,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了旁边男孩湿润的唇上。

梁泽鑫突然低下头,松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宋婉一愣,赶紧追了上去。

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假山后,他才停下脚步。

宋婉一头雾水:“你走得这么急干嘛?”

话音未落,她的嘴角突然感到一阵凉意,那柔软的触感仿佛电流一般传遍全身,让她的心跳瞬间停顿!

梁泽鑫双手环抱着宋婉的腰,低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嘴角。

他闭着眼睛,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几秒钟后,梁泽鑫才慢慢抬起头,紧张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女人站得笔直,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感觉脸上热得发烫:“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他的声音,宋婉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这个既羞涩又天真的男孩,她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轻轻地踮起脚尖,猛地伸手将他拉了过来。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呼声被她深情的吻淹没了。

宋婉的吻还很生疏,但这并不重要,她学得很快,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已经无师自通了。没过多久,他就已经被她唇间的柔情弄得晕头转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泽鑫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宋婉这才放开他,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完了。”宋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还有些迷糊:“什么?”

“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明明是这么甜蜜的话,宋婉却说得一本正经,好像真的面临了什么大事。

梁泽鑫的眼神温柔:“没人让你离开。”

宋婉抑制住继续的冲动,自言自语道:“刚才我感觉到心里好像开了很多花。”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就像连续破了几百个大案子那种开心。”

听到这个比喻,梁泽鑫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刘宇他们看到这样的宋婉,不知道会不会笑得下巴都掉了。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他搂着宋婉的腰,安心地将她拥入怀中。

宋婉轻轻地应了一声:“一直在一起。”

“那你记得,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你可以受伤,但不能死。”梁泽鑫紧紧地抱着她。

宋婉嘴角微微上扬:“以前我不怕死,现在有了你,我确实有点怕了。”

“你要是这么说,阿姨听了,她会骂你的。”

“不会的,她巴不得有人让我怕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梁泽鑫和宋婉在建军节领了结婚证,到了国庆节才办了婚宴。

来的客人除了两家的亲戚,就是梁泽鑫的好朋友和宋婉的同事。

他们站在酒楼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着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梁泽鑫抬头间,看到不远处树下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

他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好像是何甘棠。

自从两人在供销社门口那次谈话后,整整一年都没有再见过面。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生的眷恋和遗憾。

“瞧什么呢?”宋婉轻声细语地问。

梁泽鑫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向何甘棠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我似乎瞥见了何政委的身影。”他眉头微蹙。

宋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片空旷。

梁泽鑫摇摇头,自言自语:“可能我看花了眼。”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何甘棠在身后的鞭炮声中,迷迷糊糊地走着,仿佛在彻底离开梁泽鑫的世界。

这一年,她不知如何度过。

梁泽鑫不知,她常偷偷去看他。

这一年,她见证了他从未展现过的笑容,如此灿烂幸福,却与她无关。

何甘棠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挫败和沮丧。

“原来没有我,你也能过得这么好。”

何甘棠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通讯员急忙送来药,又倒了水:“政委,您烧还没退,快把药吃了吧。”

何甘棠却摇头:“放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通讯员欲言又止,见她摆手,才放下药和水,敬礼后离开。

看着桌上的药,何甘棠似乎已感受不到心跳。

也许从梁泽鑫告诉她他已爱上别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死去。

她麻木地趴在桌上,意识逐渐模糊,像被一只大手拉入深渊。

“甘棠?甘棠!快醒醒!”

好吵。

“甘棠!你都昏迷四天了,快醒醒!”

这声音是妈妈?

何甘棠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大片的白墙,还有正在滴药水的黄胶管。

看到何甘棠醒来,何母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何甘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高烧引起了肺炎,昏迷了整整四天!”

何母倒了杯水,对她的态度似乎柔和了一些,但仍带着失望:“听通讯员同志说你是因为淋雨回去才发烧的,人都走了,你才知道痛。”

听了这话,何甘棠愣住了:“什么没了?”

何母的脸色微变:“难道你连脑子都烧坏了?今天正好是泽鑫的头七。”

一句话像雷声在何甘棠耳边震响。

梁泽鑫的头七?

他不是和宋婉结婚了吗?

她的眼神颤了颤,强忍着无力坐起身,猛地拔掉了针头。

手背上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

但那一年又是什么?

她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梁泽鑫,他有父母,上了大学,甚至爱上了别人,成了别人的丈夫。

何母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她叫来护士重新给她扎上针。

而何甘棠就像被抽离了灵魂,没有任何反应。

何母虽然因为梁泽鑫的事对她心存芥蒂,但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不免担心起来:“甘棠?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很久,何甘棠的眼神才重新有了光。

她僵硬地转头看着母亲,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妈,我真的错了。”

何母愣了愣,好像是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一下就红了眼:“你现在知道错了,都晚了。”

“是,已经晚了。”

“我不该自以为是地介入泽鑫的生活,我让他消磨了对婚姻所有的信心,我让他受了太多委屈,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何甘棠低下头,颤抖的双手抱着头,像是一个忏悔的罪人。

听着这些话,何母落下了泪,却说不出话。

原本沉寂的病房里,回荡着女人沙哑的呜咽。

次日。

何甘棠不顾医生的劝阻,硬是出了院。她没有回军区,而是去了墓园。

天空飘着细雨,她站在一座新墓碑前,缓缓蹲下,将怀中的花轻轻放下。

碑上照片里的梁泽鑫笑得依旧那样明媚鲜活。

何甘棠扬起嘴角,惨淡一笑:“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的,但我还是自私地来了。”

“泽鑫,我看到了你没有我的生活,很幸福,是我从没有给过你的。”

说到这儿,她的眼眶湿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何甘棠扶着墓碑的手缓缓收紧,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

冷雨拍打着她的面颊,与她滚烫的泪珠交织,最终落在那洁白的菊花之上。

她哽咽着,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意识到,无论在哪个世界,她都已经失去了梁泽鑫。

那个眼中只有她的男人,已经不复存在。

何甘棠不清楚自己在梁泽鑫的墓前逗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话。

随着雨势的增强,直至停歇,她才勉强站起身,准备离开。

乌云开始散开,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何甘棠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

世界的光芒如此刺眼,但她生命中的光芒却永远不会再次亮起。

她低头自嘲一笑,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还有什么资格去感慨。

“甘棠!”

突然,廖辰的声音响起。

何甘棠转过身,看到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的他跑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我找你好几天了,你去哪了?”

面对这个男人,何甘棠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她抽回手,不愿再理会。

而廖辰似乎受到了刺激,不顾一切地再次抓住她:“甘棠,电视台把我开除了,还把我的事放到了节目上,现在没有工作单位愿意要我,我求求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也相爱过的情分上,你帮我这最后一次吧。”

何甘棠冷冷地看着他:“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她撇开他,走向马路对面的车。

“甘棠你明明说过爱我的,就算那只是过去,那不是也算爱吗?甘棠!”

廖辰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声闷响伴随着男人的凄厉惨叫在何甘棠身后响起。

她惊讶地转过身,看到廖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瘫倒在地,暗红色的血从他脑后流出,整个人没了动静。

“廖辰!”

在医院,抢救室外。

何甘棠揉着紧皱的眉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头痛和无力。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她走上前:“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前他的生命算是保住了,但脊椎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恐怕以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话一出,何甘棠愣在了原地。

再也站不起来,意味着廖辰成了瘫痪者?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得知消息的廖母急忙赶来,因为儿子之前的所作所为,她不敢去见何甘棠。

何甘棠告诉廖母廖辰瘫痪的消息,廖母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是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她没有回应。

或许真的是这样,善恶终有报。

但她自己对梁泽鑫的亏欠,又会有什么样的报应呢?

几天后。

何甘棠带着梁泽鑫的死亡证明去政府部门注销他的户口。

她低头看着那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死亡证明,心情难以平静。

走到民政局门口,她看到一群人围在街边。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是老太太,你就不能道个歉吗?”

她的目光转向人群聚集的地方,何甘棠也跟了过去。

挤过人群,她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满脸通红地和别人争执,地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她仔细一看,那小伙子正是军服厂广播站的小李。

几天前她向站长揭露了廖辰指使小李抢夺梁泽鑫培训名额的事情,小李就被召回了。

后来发现他父亲并没有尿毒症,腿也只是有点瘸,并没有瘫痪。

事情闹到最后,小李直接被军服厂解雇了。

老太太一边哭泣一边指责小李:“你这小伙子,撞倒了我还不认账,我这么大年纪,家里儿孙满堂,我还能骗你钱吗?”

小李气得眼睛瞪得老大:“老太太你别乱说!明明是你自己撞到我身上的!”

听到这话,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

围观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小李。

“老太太没事吃饱了撑的去撞你?也不怕自己受伤。”

“对啊,现在的年轻人有些思想不正,做了错事还不肯承认,道个歉不就完了!”

“我在军服厂工作,认识他,他说自己父亲瘫痪又得了尿毒症,硬抢了别人去首都培训的机会,结果事情败露,被厂里开除了!”

“难怪,原来本性就不好!”

一句句指责让小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想逃,但其他人似乎故意为难他,纷纷挡住他的去路,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何甘棠听了一会儿就不再关注了。

善恶终究会有报。

而她的报应,就是失去了梁泽鑫。

当她看到“注销”两个字的印章盖在梁泽鑫户口的那一页时,她空洞的心仿佛又被挖去了一块。

拿着户口本走出政府部门,何甘棠抬头望向天空,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

如果人有来世,她希望梁泽鑫不要再遇到自己。

没有她的人生,应该就像那个梦一样,幸福而美好。

三十五年后。

寒冬深夜,窗外雪花纷飞。

白发苍苍的何甘棠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五十三岁的表侄田海斌。

“姑姑?姑姑?”田海斌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希望她能清醒一些。

何甘棠半张着嘴,双眼模糊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看到她的嘴巴在动,田海斌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一声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呼唤。

“泽鑫”

在朦胧中,何甘棠好像摆脱了年老的无力,穿过耀眼的阳光,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泽鑫?”

随着她沙哑的轻唤,对方转过身,温柔地笑着向她伸出手,仿佛在发出邀请。

何甘棠激动得泪水盈眶,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掌。

“咚咚!”

随着时钟的时针指向午夜,沉重的钟声回荡,何甘棠的手突然从床沿滑落。

“姑妈!”

那带着哭泣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

何甘棠平静地合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三十五年来最释然的笑容。

在她再也不会醒来的梦境中,她又一次与梁泽鑫重逢。

那个一生爱她,却被她辜负的男人。

最终,他们永远不再分离。

故事至此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