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紫禁城的风,终年都带着一股子寻常人家没有的萧杀气。寻常百姓说,那是龙气,是天子威仪。但只有在这城里活了一辈子,从青丝熬到白发的老人才知道,那不是龙气,是三百年来积压的冤魂、权谋和无尽的叹息。
崇祯十七年,这风声里,又多了刀兵的嘶鸣和百姓的哀嚎。人们将亡国的罪责,一股脑地算在了开关迎清的吴三桂,和降清背主的洪承畴身上。可茶楼的说书先生,抿一口浊茶,将醒木重重一拍,却摇着头说:“诸位看官,都错了。
那真正掘了大明根基,亲手将崇祯帝推上煤山歪脖子树的,不是明面上的贰臣,而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大忠臣’,一个辅佐了天启、崇祯两代帝王,被誉为‘国之柱石’的人。”
“陈公,您看,这京城的天,是不是越来越暗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名叫张循,新科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个编修,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子书生意气和对未来的憧憬。他站在文渊阁的廊下,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忧心忡忡。
而被他称为“陈公”的老者,正是当朝首辅,陈默。他年近花甲,两鬓斑白,一身绯红的官袍穿在他清瘦的身上,显得有些空旷。他没有抬头看天,只是低头看着脚下一只正在徒劳地想爬上高高门槛的蚂蚁。
“天色暗不暗,不打紧。”陈默的声音很平缓,像一口不起波澜的古井,“要紧的是,人心里的天,是不是早就黑透了。”
张循一愣,随即叹道:“是啊,流寇势大,闯王李自成兵锋直指京畿;关外建奴虎视眈眈,皇太极磨刀霍霍。朝堂之上,诸公还在为党同伐异争吵不休。陛下宵衣旰食,奈何独木难支……陈公,您是两朝元老,圣眷最隆,您得想想办法,救救大明啊!”
陈默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看了看张循,眼神里有一种年轻人看不懂的悲悯和疲惫。他缓缓道:“张编修,你以为,大明这棵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的?”
张循不假思索:“自然是万历怠政,天启朝阉党乱政,到了本朝,积重难返。”
“说对了一半。”陈默转过身,慢慢地踱着步,“树烂,先烂的是根。根在哪?在土里。这大明的土,早就被蛀空了。”他说着,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脚下的金砖,“从这紫禁城,到各省的藩王府,再到乡间的地主豪绅,他们就是蛀空土壤的蚁虫。陛下励精图治,就像一个勤劳的园丁,天天给一棵根已经烂光的树浇水施肥,你说,有用吗?”
张循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陈公说的是事实,可作为大明的臣子,他不能接受如此绝望的论调。“陈公,纵然如此,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只要我们戮力同心,辅佐陛下,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默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有赞许,也有怜悯。“有你这份心,是好事。回去吧,天凉,多加件衣裳。”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张循,径直走向了乾清宫的方向。皇帝又在召见他了。
张循望着陈默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单,也格外坚定。他心中涌起一股敬意。是啊,满朝文武,谁不敬佩陈默陈首辅?
陈默,字静渊,嘉靖末年生人。他出身寒微,凭着一股韧劲考中进士,从此踏入仕途。他不像东林党人那般空谈心性,也不像阉党那般谄媚无耻。他只是做事,默默地做事。万历年间,他在地方为官,整顿吏治,兴修水利,政绩斐然。天启年间,他被调入京城,彼时正是大太监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时候。朝中官员,要么依附阉党,平步青云;要么与之对抗,被贬斥甚至下狱。
陈默选择了第三条路。他不依附,也不公开对抗。他只是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到极致。魏忠贤几次想拉拢他,他都以“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为由婉拒。魏忠贤想给他下绊子,却发现陈默这个人,清廉得像一汪水,找不到任何贪腐的把柄;勤勉得像一头牛,找不到任何怠政的借口。他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魏忠贤动不了他,索性也就不去管他了。
正因如此,当崇祯皇帝登基,雷厉风行地铲除阉党时,陈默成了朝堂上为数不多的、既有能力又干净的“幸存者”。
崇祯皇帝是个苦命的君主。他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他勤政,节俭,多疑,刚愎。他渴望中兴,却不知从何下手。在他迷茫无措的时候,沉稳干练的陈默,就成了他最大的依靠。
从那时起,陈末的仕途便一帆风顺,从侍郎到尚书,再到入阁拜相,直至成为内阁首辅。崇祯皇帝对他言听计从,称其为“朕之周公”。
陈默也确实“忠心耿耿”。他辅佐崇祯,整顿朝纲,裁撤冗员,打击贪腐。他提出的每一条政见,都切中时弊,合情合理。他推荐的人才,也大多是踏实肯干的能臣。在百姓和大多数官员眼中,陈默就是大明朝最后的顶梁柱。每当国家遇到危难,无论是灾荒还是兵祸,只要看到陈默那张平静的脸出现在朝堂上,人们心里就仿佛有了主心骨。
然而,只有陈默自己知道,他这根“顶梁柱”,早就在暗中被自己一寸寸地蛀空了。
他记得很清楚,改变他一生的,是天启六年的那场大饥荒。那时他还是河南布政使。他亲眼看到千里饿桴,易子而食的惨状。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为了抢一个发了霉的馒头,活活打死了一个老妇。他看到一个母亲,抱着自己饿死的孩子,呆呆地坐在路边,眼神空洞,最后自己也倒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他收到的却是来自京城的催税公文,一封比一封急。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的王府里,依旧夜夜笙歌,酒池肉林。陈默含泪上奏,请求朝廷开仓赈灾,减免赋税。奏折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幕僚回来告诉他,他的奏折被司礼监的太监扣下了,因为他没有按规矩“孝敬”。而魏忠贤正忙着给自己修建生祠,户部拨给河南的赈灾款,大半被挪用去给九千岁贴金了。
那天晚上,陈默在自己的书房里坐了一夜。窗外是灾民凄厉的哭嚎,案上是皇帝催税的圣旨。他读了半辈子圣贤书,信奉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那一刻,他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
君,在哪里?父,又在哪里?
他看到的,只有朱家的贪婪和朝廷的腐朽。他明白了,这棵大树的根已经彻底烂透了。所谓的修修补补,不过是自欺欺人。想要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棵烂透了的树,尽快倒掉!
一个疯狂而可怕的念头,就像一颗毒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
从那天起,陈默就不再是那个一心匡扶社稷的陈默了。他依旧清廉,依旧勤勉,但这都成了他最好的伪装。他的内心,变成了一座最幽深、最寒冷的冰窖,里面只藏着一个目标:毁掉大明。
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因为这个王朝,本身就在自我毁灭的路上狂奔。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不动声色地,狠狠地推上一把。
崇祯二年,袁崇焕取得了宁远大捷,后金军锐气受挫。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崇祯帝更是将袁崇焕视为长城。然而,陈默却知道,袁崇焕的存在,只会给这个腐朽的王朝续命。他要做的,就是除掉这根擎天柱。
他利用了崇祯帝多疑的性格。他表面上处处维护袁崇焕,为其请功,为其辩护。但在私下里,他却通过自己安插在东厂的旧人,不经意地向皇帝透露一些“流言蜚语”。比如,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是为独揽兵权,有不臣之心;比如,袁崇焕与后金议和,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些话,旁人说,崇祯未必会信。但从最信任的“大忠臣”陈默口中“无意间”流露出来,分量就完全不同了。陈默会装作一副为袁崇焕惋惜的样子说:“陛下,袁督师乃国之干城,只是性格过于刚直,易遭小人嫉恨。外面那些传言,想必都是无稽之谈。只是,所谓无风不起浪,他擅杀毛文龙一事,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一句“操之过急”,就足以在崇祯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接着,皇太极使出了反间计。被俘的明朝太监,故意在看守面前说袁崇焕与后金有密约。这消息传回京城,崇祯帝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彻底被击溃了。
朝堂上,当群臣攻击袁崇焕时,陈默一言不发。他的沉默,在崇祯看来,就是一种默认。当崇祯最终决定要将袁崇焕下狱时,陈默才站出来,痛心疾首地“劝谏”:“陛下,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啊!袁督师纵有小过,亦有大功,还请陛下三思!”
这番话,听起来是为袁崇焕求情,实际上却是在火上浇油。他只说袁崇焕“有小过”,等于承认了那些罪名并非空穴来风。崇祯帝本就刚愎自用,哪里听得进“劝谏”?他只觉得陈默这是妇人之仁。
最终,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京城的百姓,愚昧地以为他是卖国贼,争相食其肉。陈默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大明的北方防线,从这一天起,彻底垮了。
除掉了袁崇焕,下一步就是内乱。
中原的流寇,本是癣疥之疾。只要朝廷应对得当,完全可以扑灭。洪承畴、孙传庭都是能征善战的将领。但陈默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有劲使不出。
崇祯十年,孙传庭在潼关重创李自成,几乎将其全歼。李自成只带了十几骑逃入商洛山。只要朝廷允许孙传庭乘胜追击,流寇之患便可一举荡平。
然而,在御前会议上,陈默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的理由冠冕堂皇:“陛下,孙传庭将军连战皆捷,将士疲惫,粮草不济。所谓穷寇莫追,若是逼反了山中流民,与李自成合流,反而不美。依老臣之见,不如暂缓进兵,先安抚地方,待休整之后,再图进剿。”
同时,他又指使自己的门生,时任户部侍郎的吴昌时,在粮草调拨上故意拖延。
崇祯帝被说服了。他本就心疼钱粮,觉得陈默的“稳妥之策”正合心意。他下令孙传庭暂缓追击。
这一缓,就给了李自成喘息之机。等孙传庭好不容易凑齐了粮草,李自成早已在山中恢复了元气,势力比之前更为壮大。
这样的事情,在之后的几年里,反复上演。每当明军将要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总会因为各种“合理”的原因而功亏一篑。要么是粮草接济不上,要么是后方被弹劾掣肘,要么是皇帝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将主将调离。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陈默那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他做得极为高明,每一次的建议,都站在“为国分忧”“为君分忧”的立场上,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的政敌,那些东林党的御史们,想弹劾他,却发现根本无从下口。弹劾他贪腐?他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古玩都没有。弹劾他结党?他的门生遍布朝野,但个个都以清流自居,从不抱团。
崇祯皇帝对他的信任,更是达到了顶峰。皇帝觉得,满朝文武,只有陈默是真正与自己同心同德,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的人。他甚至将自己的小女儿坤兴公主,许配给了陈默的孙子。陈默,成了皇亲国戚,权势和声望,都达到了人臣的极致。
张循这样的年轻官员,更是将陈默视为偶像。他们敬佩陈默的学识、品德和手腕,认为他是挽救大明的唯一希望。张循常常去陈默的府上请教,陈默也乐于指点他。
一次,张循忧心忡忡地对陈默说:“陈公,如今国库空虚,连边军的粮饷都发不出来。可是京城的勋贵们,却依旧锦衣玉食,家财万贯。我听闻,魏国公徐允祯家里,光是金银就堆满了一个地窖。若是能让他们捐输助饷,何愁大事不定?”
陈默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些勋贵,与国同休,盘根错节。陛下不是没想过让他们捐款,可谁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上次陛下开口,满朝文武,连同皇亲国戚,一共才捐了不到二十万两银子,还不够李自成大军塞牙缝的。”
张循愤愤不平:“国难当头,他们怎能如此自私?”
陈默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因为在他们眼里,大明是朱家的,不是他们的。朱家的江山亡了,他们换个主子,照样可以当富家翁。你信不信,若是李自成打进京城,第一个开门投降的,就是这帮人。”
这番话,再一次让张循感到不寒而栗。
不久之后,李自成兵临城下,京师戒严。崇祯帝在朝会上,声泪俱下,请求百官捐款,共渡难关。他自己先从皇宫内帑里拿出了三十万两。他希望自己的岳父周奎和首辅陈默能带个头。
周奎哭穷,只捐了一万两。轮到陈默,他颤巍巍地走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房契和几张地契。“陛下,老臣一生为官,两袖清风。府中并无余财。这是老臣在京城唯一的宅子和城郊的几亩薄田,愿悉数捐出,以助军饷。”
满朝文武,无不为之动容。连崇祯帝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亲自上前扶起陈默,说:“爱卿之忠心,朕知之。这些,你还是留着养老吧。”
最终,陈默“迫不得已”,捐了五千两银子。
事后,张循私下里问陈默:“陈公,您为何……”
陈默打断了他:“张循,你要记住。水至清则无鱼。我若捐得多了,让那些一毛不拔的勋贵和大臣们,情何以堪?他们会恨我,会联合起来排挤我。到那时,我寸步难行,还如何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做事?”
张循恍然大悟,对陈公的“深谋远虑”和“委曲求全”更加敬佩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前一天晚上,陈默府上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那人是京城最大的票号“四海通”的掌柜。他交给陈默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是五十万两。
这是陈默几十年来,通过各种隐秘手段,悄悄积攒下的财富。他将这些钱,分批存放在南方的几个票号里。他知道,京城很快就会成为是非之地。这些钱,是他为自己和家人准备的后路。
他不仅要毁掉大明,还要在这场毁灭中,保全自己,甚至捞取好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到灾民会落泪的河南布政使了。他的心,比紫禁城里的石头还要冷,还要硬。
北京城的包围圈,一天天在收紧。城外的三大营,早已不堪一击。城内的守军,也因长期欠饷而毫无斗志。崇祯帝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绝望,每天都要召见陈默数次,商议对策。
有人提议,请求关外的吴三桂率军入京勤王。
陈默立刻表示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吴三桂手握关宁铁骑,是我大明抵御建奴的最后一道屏障。若将其调回,山海关空虚,建奴必将趁虚而入。到那时,我等便是腹背受敌,京城危矣!”
这理由无懈可击,崇祯采纳了。
又有人提议,效仿宋室南渡,迁都南京。
陈默更是痛哭流涕,以头抢地:“陛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定都北京,百余年来,何曾有过弃都南逃之君?此议一出,必将动摇军心民心,天下汹涌,国将不国啊!老臣宁死,也绝不赞同南迁!”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忠义凛然。崇祯帝本就爱惜颜面,被陈默这么一“激励”,也打消了南迁的念头。他握着陈默的手,感动地说:“有爱卿在,朕之幸也!”
他哪里知道,陈默心中想的是:南京是朱家的另一处根基所在,若是让你跑了,凭借江南的富庶,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几十年。我岂能让你如愿?这北京城,就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坟墓!
一步一步,陈默将崇祯皇帝所有的生路,全都堵死了。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以天下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而他的对手,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始终对他深信不疑,把他当成自己最忠诚的棋友。
城破的前一天晚上,风声鹤唳,城墙上隐约传来炮火声。崇祯在乾清宫召见了陈默,这是他们君臣最后一次正式的奏对。
偌大的宫殿里,只点着几根蜡烛,光线昏暗。崇祯帝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异常苍白憔悴。他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眼窝深陷,声音沙哑。
“陈爱卿,事到如今,你说……该怎么办?”他看着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依赖。
陈默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哀恸。
“陛下,城中守军,军心已散。城外援军,杳无音信。大势……恐怕已去了。”
崇祯身体一晃,几乎瘫倒在龙椅上。他喃喃自语:“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进了陈默的皮肉里。“不!还有办法!朕可以下罪己诏,朕可以御驾亲征!朕……朕还可以与那李自成议和!对,议和!只要他肯退兵,朕可以封他为王,给他土地,给他银子!什么都可以!”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陈默看着状若疯狂的皇帝,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这出戏,该到落幕的时候了。他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掰开了崇的手。
“陛下,”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进崇祯的心里,“您知道,李自成提出的议和条件是什么吗?”
“是什么?快说!”
“他要……‘牛、羊、金、银,悉送上,使者不许携寸铁入城’,并且,要陛下您,禅位于他。”
“禅位……”崇祯帝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瘫软下去,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陈默继续说道:“陛下,李自成是不会退兵的。即便议和,他入城之后,也断不会容下陛下。到那时,您……将受徽钦之辱啊!”
“徽钦之辱……”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崇祯的心上。他想到了靖康之耻,想到了那两个被掳到北国,受尽屈辱而死的宋朝皇帝。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默,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陈爱卿,你跟了朕十七年,你一向足智多谋。你告诉朕,现在,朕到底该怎么办?朕……还能信谁?”
夜风从殿外吹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将君臣二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又长又扭曲。殿外,隐隐传来喊杀之声,那是李自成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外城。
陈默缓缓地站起身,第一次,他没有跪在崇祯的面前,而是与这位天子平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哀恸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লাই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崩溃的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事到如今,您谁都不能信。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崇祯下意识地追问。
“为大明,也为您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陈默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去煤山吧。那里,风景好。”
崇祯皇帝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辅佐了自己十七年的“忠臣”。他脸上的绝望、恐惧、依赖,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愤怒。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完全不复天子的威严,“陈默!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竟敢叫朕去死?!”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脚踹向陈默。然而,连日的心力交瘁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这一脚软弱无力,被陈默轻易地侧身躲开。崇祯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头上的皇冠滚落一旁,发髻散乱,宛如一个街边的疯汉。
“哈哈……哈哈哈……”崇祯趴在冰冷的金砖上,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凄厉和悲凉,“朕明白了……朕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你!一直都是你!”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陈默,那眼神像是要将陈默生吞活剥。“袁崇焕是你害死的!孙传庭是你掣肘的!南迁之议是你否决的!吴三桂的援兵也是你拦下的!是你!陈默!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才是大明最大的奸臣!”
面对皇帝的指控,陈默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甚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顶沾了灰尘的皇冠,轻轻地拍了拍,仿佛那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而是一件普通的器物。
“陛下,现在才明白,已经晚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而且,您说错了。我不是奸臣,恰恰相反,我是大明唯一的‘忠臣’。”
“忠臣?你这个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逆贼,也配谈‘忠’字?!”崇祯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我忠的,不是你朱家的天下。”陈默将皇冠随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缓缓说道,“我忠的,是这片土地上,亿万挣扎求生的百姓。我忠的,是华夏的元气,是天下的安宁。”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哭嚎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陛下,您听听这声音。这就是您朱家的天下,带给百姓的‘太平盛世’。连年的征战,苛刻的赋税,无尽的灾荒……这棵大树,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您每日励精图治,不过是在给一棵枯死的树浇水。您越是勤奋,百姓就越是痛苦,因为您的勤奋,只会化为更沉重的负担,压在他们身上。”
“朕……朕是为了中兴大明!”崇祯嘶吼道。
“中兴?”陈默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目光如刀,“陛下,您知道天启六年,河南是什么样子吗?我亲眼看到,百姓易子而食!我亲眼看到,一个母亲抱着饿死的孩子,自己也活活饿死!而那个时候,您的兄长,天启皇帝,在宫里做木工活。您的叔父,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的王府里搜刮民脂民膏,富可敌国!我上奏的赈灾折子,被魏忠贤的走狗扣下,只因为我没有送银子!”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那平静的伪装被撕开,露出了内里隐藏了近二十年的滔天恨意。“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亲手终结这个腐朽、贪婪、无药可救的王朝!让它早一天灭亡,天下的百姓,就能早一天脱离苦海!”
崇祯彻底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默。在他印象里,陈默永远是那个恭敬、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臣。他无法将眼前这个神情激烈、言辞如火的人,与那个“国之柱石”联系在一起。
“所以……”崇呈的声音干涩无比,“你这十七年来,对我所有的忠心,所有的辅佐,全都是假的?”
“不,是真的。”陈默的眼神恢复了平静,但那是一种比冰雪更冷的平静,“我真心实意地辅佐您,是因为我知道,您是最好的掘墓人。您勤政,所以您会不断地加派三饷,逼得百姓走投无路;您多疑,所以您会自毁长城,杀死袁崇焕,逼走孙传庭;您刚愎,所以您绝不会听信良言,只会一条道走到黑;您爱面子,所以您宁死也不会迁都,把自己困死在这座京城里。”
他走到崇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您是我实现计划最完美的一颗棋子。没有您的‘励精图治’,大明说不定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十年。是我,也是您自己,亲手加速了它的灭亡。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我君臣,倒也算得上是‘同心同德’了。”
“噗——”
崇祯再也承受不住这诛心之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龙袍。他指着陈默,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十七年勤政,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场笑话。他最信任的股肱之臣,竟然是埋葬他和他整个王朝的敌人。
“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啊……”半晌,崇祯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比起让天下百姓在无尽的苦难中煎熬,我的这点‘狠’,算得了什么?”陈-默淡淡地说道,“陛下,言尽于此。李自成的大军很快就要打进皇城了。您是选择体面地自我了断,以身殉国,留一个‘悲情天子’的名声给后世评说;还是选择等着被乱军俘虏,像宋徽宗、宋钦宗一样,受尽凌辱,遗臭万年?请您自己决断吧。”
说完,他不再看崇祯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乾清宫。
当他走到宫门外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正是张循。他脸色煞白,官帽歪斜,见到陈默,如同见到了救星。
“陈公!陈公!不好了!贼寇打破了彰义门,已经……已经杀进城了!我们快想办法护送陛下突围吧!”张循焦急地喊道。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颇为欣赏的年轻人,眼神复杂。他摇了摇头:“晚了,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只要我们……”
“张循,”陈默打断他,“你是个好官,也是个聪明人。但你的聪明,还不够。你记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有时候,卵破了,是为了让新的凤凰,能有机会涅槃重生。”
张循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陈-默却已经迈步离去。他的背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和远处的火光之中。
那一夜,紫禁城血流成河。
崇祯皇帝在绝望中,于煤山(今景山)的一棵歪脖子树下,自缢身亡。死前,他咬破手指,在衣襟上写下血书:“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
可笑的是,他直到死,还在痛骂“诸臣误我”,却始终没有点出那个误他最深的人的名字。或许,他到死也不愿相信,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玩弄了整整十七年。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大肆搜刮,拷掠明朝官员,追缴“助饷”。一时间,京城大乱,官员们人人自危。许多人以为,作为前朝首辅,又是皇亲国戚的陈默,必然在劫难逃。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陈默不仅安然无恙,还受到了李自成的礼遇。李自成麾下的大将刘宗敏,亲自带人“保护”陈府,并向陈默请教治国之道。
原来,陈默早已通过秘密渠道,与李自成取得了联系。他向李自成提供了京城的兵力布防图,并且承诺在城破之后,约束家人门生,安抚城中士绅,迎接“闯王”入京。
在与刘宗敏的密谈中,陈默冷静地分析了天下大势,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将军,如今京城已下,天下传檄可定。但当务之急,有三件事。第一,严明军纪,安抚百姓,收拢人心。第二,尽快登基,定国号,正名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立即派重兵,携崇祯太子,镇守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吴三桂手握关宁铁骑,乃天下精兵,得之,则大事可成;失之,则后患无穷。尤其要警惕关外的满清,他们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刘宗敏一介武夫,哪里懂得这些。他听得连连点头,将陈默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也觉得陈默言之有理。但他和他的部下们,都是农民出身,一朝翻身,进了这繁华似锦的北京城,早已被眼前的富贵迷住了双眼。他们忙着分赃,忙着享乐,将陈默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刘宗敏更是霸占了陈圆圆,直接导致了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陈默在府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只是不住地冷笑。他知道,李自成,也不过是个流寇头子,成不了气候。他和他一手缔造的大顺政权,只是一个短暂的过渡。他所期待的那个能够扫清玉宇,重整河山的“新凤凰”,另有其人。
几天后,吴三桂开关迎敌,清军入关的消息传来。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清军和关宁铁骑的联合夹击下,一败涂地。李自成仓皇西逃,临走前,在武英殿匆匆举行了登基大典,然后一把火烧了紫禁城。
北京城,再一次陷入了无主的状态。
陈默的府邸,在这场动乱中,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并未受到太大波及。他遣散了大部分家仆,只留下几个心腹。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只是每日临窗而坐,看着京城的天,由乱到治。
多尔衮率领八旗军进入北京,打出了“为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收拢人心。他们安葬了崇祯帝后,开始着手建立新的秩序。
作为前明首辅,陈默自然是清廷重点“关注”的对象。多尔衮派了汉臣范文程,亲自到陈府拜访。
范文程对陈默执礼甚恭,开门见山地说:“陈公,天下大势已定。摄政王久仰公之大名,知公乃海内名望之士。特命在下前来,请公出山,辅佐新朝,共创盛世。摄政王说了,只要陈公肯点头,首辅之位,依然是您的。”
首辅之位,何等诱惑!若是洪承畴之流,恐怕早已感激涕零,叩头谢恩了。
然而,陈默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范大人,多谢摄政王美意。只是,老夫年事已高,心力交瘁,早已厌倦了这官场浮沉。如今,只想做个乡野村夫,了此残生。还望大人代为转达,成全老夫。”
范文程愣住了。他想不通,天下读书人,汲汲营营一生,所求为何?不就是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吗?如今,唾手可得的机会摆在面前,陈默为何要拒绝?
“陈公,这……您不再考虑考虑?您可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
“此一时,彼一时也。”陈默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一棵枯萎的老槐树,悠悠地说道,“我为大明做事,是因为它病入膏肓,需要一剂猛药,将它了结。如今,它已经死了。我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新朝有新朝的气象,自有范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材去辅佐。我这个前朝的孤魂,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转过头,看着范文程,眼神中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我若出仕新朝,世人会如何看我?他们会说,陈默,不过是又一个卖主求荣的洪承畴罢了。我毁掉大明,不是为了给自己换一个官位,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求的,不是我个人的名声,而是这天下能有一个长久的太平。”
范文程沉默了。他从陈默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敬畏的执念。他知道,这样的人,是无法用权位和金钱来收买的。
最终,范文程只能无奈告辞。多尔衮听了回报后,也颇为感慨,下令不许任何人再去骚扰陈默,任其自便。
就这样,这位亲手埋葬了一个王朝的“大忠臣”,在改朝换代的滔天巨浪中,选择了悄然隐退。他遣散了家人,让他们带着自己积攒的财富,远赴江南,隐姓埋名,购置田产,安稳度日。而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布衣,孤身一人,悄悄地离开了北京。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
清朝的统治,逐渐稳固下来。天下虽然还有零星的抵抗,但大局已定。曾经的满目疮痍,也渐渐恢复了生机。康熙初年,朝廷颁布了许多休养生息的政策,百姓的日子,比起明末,确实是好过了不少。
在江南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有一个孤僻的教书先生,姓陈。他租了一间茅屋,开了个小小的私塾,教导镇上的孩童读书识字。他从不谈论自己的过去,镇上的人只知道他学问渊博,却性情古怪,不与人来往。
这个陈先生,自然就是隐居的陈默。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他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每日里,他除了教书,就是一个人坐在门前,看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他常常会想起崇祯,想起那个被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皇帝。他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他毁掉了一个汉人的王朝,却迎来了另一个异族的统治者。他确实结束了明末的乱世,让百姓免于在战火中继续流离。但这代价,是“剃发易服”,是无数汉人的尊严和生命。
他有时候会在深夜里惊醒,梦里全是崇祯那双充满怨毒和不解的眼睛。他的一生,都在一个巨大的矛盾中度过。他用最不忠的方式,去践行自己心中那份对天下苍生的“大忠”。他成功了,但也成了孤家寡人,背负着一个永远无法与人言说的秘密。
这天,私塾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风尘,看起来四十多岁,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沧桑。他走进茅屋,当他看到正在给孩子们讲《论语》的陈先生时,身体猛地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孩子们下学后,那人走到陈默面前,撩起衣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学生张循,拜见恩师。”
陈默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去扶张循,只是淡淡地说:“你寻了很久吧?”
“学生寻了恩师十五年。”张循的声音哽咽了,“当年北京城破,学生侥幸逃出,后来辗转江南。我一直不相信恩师会像传言中那样,投靠了李自成,或是被清廷所害。我相信,您一定还活着。”
陈默叹了口气:“起来吧。都过去了。”
张循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苍老得不成样子的恩师,心中百感交集。“恩师,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当年,您为何要那么做?您明明有机会辅佐陛下南迁,保住半壁江山,为何……为何要将陛下逼上绝路?”
这是困扰了他半辈子的问题。他敬佩陈默的才华和品德,却无法理解他最后的选择。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给张循倒了一杯粗茶,然后指了指外面田埂上,一个正在辛勤劳作的农夫。
“你看那个人。”陈默缓缓说道,“十五年前,他的父亲,可能就是河南无数饿殍中的一个。而现在,他有自己的田,虽然清苦,但至少能吃饱肚子,能养活一家人。这就够了。”
张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明那艘船,已经千疮百孔,注定要沉没。我能做的,不是去堵那些永远堵不完的窟窿,而是想办法让这艘船沉得快一些,让船上的人,能早一点爬上岸,寻找新的生路。”陈默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南迁?不过是苟延残喘,将战火从北方引到南方,让江南的百姓,也跟着遭一遍罪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代价太大了。”张循低声说,“江山易主,神州陆沉……”
“代价?”陈默自嘲地笑了笑,“张循,你告诉我,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的时候,衣襟上写了什么?”
张循一愣,答道:“‘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
“说得好。勿伤百姓一人。”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悲怆,“可他当了十七年皇帝,他哪一天,真正做到了‘勿伤百姓一人’?他为之殉国的,是他朱家的江山社稷,不是天下的百姓。而我,亲手毁掉了他的江山社-稷,恰恰是为了‘勿伤百姓’。你说,你我二人,究竟谁是忠,谁是奸?”
张循被这番话彻底问住了。他呆立当场,脑中一片混乱。是啊,史书上,陈默或许会被归为“贰臣传”,甚至因为他隐秘的行径,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而崇祯,则会作为一个悲壮的殉国之君,被后人同情。可这历史的黑白背后,那真正的逻辑,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陈默看着张循迷茫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江南水乡的田野上,一片宁静祥和。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这一生,欺骗了君主,颠覆了社稷,也辜负了像张循这样对他满怀敬意的人。他是一个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获得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这片土地上,能有这样安宁的黄昏吗?
几天后,陈默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也没有任何财物。镇上的人,将这位孤苦的教书先生,葬在了后山。张循为他立了一块无字的石碑。
后世的人们,在谈论大明灭亡时,会提到崇祯的刚愎,提到吴三桂的投降,提到洪承畴的变节。但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用最忠诚的伪装,执行了最冷酷的颠覆计划的内阁首辅,陈默。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奸贼。他只是一个看透了王朝兴替规律,并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推动历史车轮的执行者。他的功与过,罪与罚,或许只有那悠悠的天地,能够做出最终的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