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来源:《郭汝瑰回忆录》《中国军事史》《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等相关历史资料部分章节仅代表笔者个人观点,请理性阅读
1980年4月,重庆北碚中山路的一处普通民居,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洒进屋内。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木椅上,手中托着一枚崭新的党徽。他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此刻,这位73岁的老人正注视着手中的党徽,沧桑的面容上写满了激动。
这位老人叫郭汝瑰,外号"郭小鬼"。从1928年入党到今天,整整52年过去了。
52年里,他曾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曾在日本士官学校深造,曾是陈诚麾下的"十三太保"之一,曾官至国防部作战厅厅长,掌握着国民党军队的核心机密。
这52年里,有20年他失去了组织联系,像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漂泊。
有4年他在敌人心脏部门进行着最危险的地下工作,传递出上百份绝密情报。有30年他在误解和质疑中默默等待,坚信组织终会还他清白。
今天,中央正式批准恢复他的党籍。
老人颤抖着双手,将党徽别在胸前。多年的委屈和坚持,在这一刻化作热泪滑落脸庞。
几年后,当郭汝瑰开始撰写近40万字的回忆录时,他用颤抖的笔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在国民党军队摸爬滚打二十余年,接触过的将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真正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只有两个人。
【一】"郭小鬼"的传奇身世
1907年9月15日,四川铜梁县一个书香之家诞生了一个男婴。这一天正是农历八月初九,恰好是清朝考举人入场应试的日子。父亲郭朗溪满心期待儿子将来能够"蟾宫折桂",给儿子取名"汝桂"。
命运偏偏爱捉弄人。郭朗溪自己在清末科举考试中名列重庆府长案榜首,眼看就要中举光宗耀祖,结果科举制度被废除了。一夜之间,读书人的前途化为乌有。这个家族的荣光,也从此走向没落。
壮志未酬的父亲,把满腔抱负化作对时局的批判。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郭朗溪经常在家里大骂北洋政府的腐败,痛斥军阀的暴行。这些话语,像种子一样埋进了小汝桂的心里。
小汝桂长得瘦瘦小小,到成年也不过一米五几的身高,邻居们都叫他"郭小鬼"。
这个名字后来一直伴随着他,甚至在军队里,人们也习惯这么叫他。别看个头小,这小子脑瓜子可灵光得很,读书过目不忘,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1919年,12岁的郭汝桂跟着父亲来到成都。这一年,五四运动爆发了,新思潮像潮水一样涌入成都。
在成都联合中学,郭汝桂碰上了一位叫胡子霖的老师,这位老师讲的社会主义理论,让他听得如痴如醉。
1924年,17岁的郭汝桂血气方刚,带头发动学潮,把推行封建教育的校长给赶跑了。没想到新来的校长更糟糕,贪污挪用学校经费,教学质量一塌糊涂。
学生们把怨气撒到当初带头闹事的学生代表身上,郭汝桂觉得"内心不安,非常尴尬",索性在毕业前就离开了学校。
这次挫折让年轻的郭汝桂明白了一个道理:光靠闹学潮改变不了什么,要真想救国,得有真本事。
1925年底,18岁的郭汝桂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父亲希望他去上海同济大学学医,自己想学工科实业救国。这时,在川军当师长的堂兄郭汝栋提出建议:去广东黄埔军校,那里才是干革命的地方。
郭汝桂犹豫不决。他跑到上海请教已经考上同济大学的老同学陈廷栋。陈廷栋沉思良久,说了一番话:"汝桂兄,政治不上轨道,科学救国、实业救国都是空的。你不如去广东干革命!"
这番话让郭汝桂下定决心。他把名字从"汝桂"改成"汝瑰",寓意"如玉石般珍贵",与袁镜铭等六位川军青年军官一起,踏上了前往广东的征程。
【二】黄埔门生的抉择时刻
1926年初,郭汝瑰进入黄埔军校第五期学习。那时正是国共合作的蜜月期,黄埔军校里既有国民党的教官,也有共产党的教员。周恩来担任政治部主任,讲授《军队中的政治工作》课程。
课堂上,周恩来讲的那些道理,让这个地主家的少爷第一次听懂了什么叫"耕者有其田",什么叫"打土豪分田地"。郭汝瑰如饥似渴地听着,脑子里装满了新思想。
同学袁镜铭是个秘密党员,两人经常通宵达旦地讨论国家的前途。袁镜铭说:"中国的出路在共产主义。"郭汝瑰深以为然。
1927年4月,晴天霹雳。黄埔军校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许多共产党教员连夜逃离。
正在读书的郭汝瑰接到吴玉章的紧急安排:提前毕业,回四川涪陵,到堂兄郭汝栋的部队任职,阻止杨森率部出川配合蒋介石进攻武汉。
郭汝瑰连夜收拾行李,匆匆告别同学,踏上了回川的路。
在川军第二十军,他先后担任政治部科员、连长、营长。那些日子里,他亲眼目睹了四川军阀之间的混战,看到老百姓流离失所,更坚定了跟共产党走的决心。
1928年5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重庆綦江。21岁的郭汝瑰站在一盏油灯前,举起右拳,庄严宣誓。
介绍人袁镜铭指着墙上的马克思画像,低声说:"以后你就是党的人了,记住我们的暗号——'买四川特产'。"
谁也没想到,这句暗号后来成了永远的绝响。
1930年,郭汝栋的部队被国民政府调往湖北,蒋介石要求进行"清党"。堂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悄悄把郭汝瑰叫到面前:"你马上去日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郭汝瑰明白堂兄的好意。他匆忙收拾行李,连夜离开部队。临行前,他试图联系上级组织,但党组织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接头人。
就这样,郭汝瑰带着党员的身份,却失去了组织的联系,踏上了去往日本的轮船。望着渐渐远去的祖国海岸线,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回来继续为党工作。
1931年4月,郭汝瑰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三期学习。在异国他乡,他刻苦钻研军事理论,精通日语和德语。日本教官看这个中国学生聪明好学,成绩优异,也另眼相看。
同年9月18日,九一八事变爆发。消息传到日本,日本学生欢呼雀跃,庆祝"大日本帝国"的胜利。郭汝瑰看着这些得意洋洋的日本人,心里燃起熊熊怒火。
第二天,他直接找到校长,提出退学回国。校长挽留说:"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走?"郭汝瑰冷冷地说:"我的国家正在遭受侵略,我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1931年底,郭汝瑰回到国内,通过堂兄的关系,顶替了一个学历不合格的学员名额,进入陆军大学第十期学习。这所学校的校长是蒋介石,能进入这里学习的,都是国民党军队中的精英。
黄埔军校第五期、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三期、陆军大学第十期,这三块金字招牌,让郭汝瑰成为国民党军队中的"学霸将领"。
他精通日语、德语、英语,军事理论功底深厚,参谋业务精湛。这样的人才,很快就引起了陈诚的注意。
【三】淞沪血战成名天下知
1937年5月,从陆军大学毕业的郭汝瑰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18军第14师参谋长。
第18军是陈诚的嫡系部队,被称为"土木系"的核心力量,郭汝瑰能进入这支部队,说明他已经进入了国民党军队的核心圈。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日军调集了大量兵力,企图速战速决,三个月灭亡中国。国民党军队仓促应战,战况异常惨烈。
战场上,日军飞机像蝗虫一样在头顶盘旋,炮弹像雨点一样砸下来。第14师第42旅旅长看到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眼看敌人就要攻上来了,这位旅长居然临阵脱逃。
师长霍揆彰急得团团转,把参谋长郭汝瑰叫到跟前:"郭参谋长,你敢不敢上?"
郭汝瑰身材矮小,但声音洪亮:"为国家而战,有什么不敢!"
就这样,身高不到一米六的"郭小鬼"临危受命,代理第42旅旅长。
上战场前,他写了一封遗书给陈诚:"我八千健儿已经牺牲殆尽,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若阵地存在,我当生还晋见钧座。如阵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场,身膏野革。他日抗战胜利,你作为抗日名将,乘舰过吴淞口时,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写完遗书,郭汝瑰带着两个团冲上了前线。日军的炮火铺天盖地,一轮接一轮。郭汝瑰在阵地上来回奔跑,指挥士兵还击。炮弹在身边爆炸,弹片飞过头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士兵害怕想逃,郭汝瑰抽出手枪:"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卫国家!谁敢退后一步,我先毙了他!"
七天七夜,郭汝瑰率部与日军反复争夺阵地。八千将士打到最后只剩两千,但阵地始终没丢。日军指挥官看着伤亡报告,摇头叹息:"没想到中国军队中还有这样的硬骨头。"
这一战,郭汝瑰名震军界。"郭小鬼"三个字,从此在国民党军队中响当当。陈诚亲自接见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好样的!你是我土木系的骄傲!"
战后,郭汝瑰迅速升迁,先后担任第54军参谋长、第20集团军参谋长、第73军暂编第5师师长。每到一处,他都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
1938年武汉会战前,郭汝瑰提交了一份作战报告,提出"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的策略。
他分析说:"武汉是中心城市,四面受敌,不利于防守。应该在外围利用有利地形层层阻击,用空间换时间,消耗日军战力。"
这个建议被采纳。武汉会战虽然最终失守,但国军主力得以保存,日军也无力再发动大规模进攻。抗战进入相持阶段,郭汝瑰的军事才华得到广泛认可。
1941年,郭汝瑰参加了薛岳指挥的第三次长沙会战。1943年,他担任国防研究院研究委员、中央训练团第一大队队副。1944年,他以副武官名义去英国考察军事。
抗战八年,郭汝瑰参加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等多次重要战役。
在战场上,他英勇无畏,屡立战功。可是在心底,他从未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名失去组织联系的共产党员。
那些年月里,郭汝瑰越来越看清国民党军队的真实面目。
军官克扣士兵粮饷,将领贪污军费,派系之间勾心斗角,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每当看到这些,郭汝瑰心里就会想:如果共产党来管理军队,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重新与党组织取得联系。1945年,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1945年4月,抗战即将胜利的前夕,郭汝瑰通过黄埔军校同学任廉儒的牵线搭桥,终于与失散了15年的党组织重新建立了联系。
两次秘密会见中共中央南方局董必武后,郭汝瑰接受了一项特殊使命:不去延安,继续留在国民党内部,利用职务之便为党提供情报。
1946年,郭汝瑰升任国防部第五厅厅长,掌管全军编制训练。1947年,他又升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也就是作战厅厅长。
这个位置让他站在了国民党军事指挥体系的最核心位置,所有的作战计划都要经过他的手,所有的将领都在他的视野之中。
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郭汝瑰见识过的国民党将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黄埔出身的少壮派,保定系的老资格,各地军阀收编的杂牌军,留洋归来的海龟将军,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转过。
这些将领中,有人淞沪会战时临阵脱逃,有人克扣军饷发国难财,有人为了争夺地盘互相倾轧,有人表面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在这个名利场里浸淫久了,郭汝瑰见惯了人性的丑陋和官场的黑暗。
可就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中,有两个人的身影格外醒目。
多年后,当郭汝瑰在回忆录中写到这两个人时,笔下的文字充满敬意。他写道:在国民党军队摸爬滚打二十余年,接触过的将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真正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只有这两位。
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坚持,他们在历史关头的担当,让这位潜伏者心生敬意......
【四】和平将军张治中的坚持
张治中这个名字,在国民党军队中分量很重。他字文白,1890年出生于安徽巢县一个贫穷农户家庭,比郭汝瑰年长17岁。
这位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毕业的老军人,是黄埔军校的创办者之一,与蒋介石的关系非同一般。
1924年黄埔军校创办时,蒋介石担任校长,张治中担任教官,后来又主持武汉分校、长沙分校的工作。
作为黄埔系的"八大金刚"之一,张治中在国民党内的地位一直很高,先后担任过湖南省主席、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兼三民主义青年团书记长、新疆省主席等要职,官至陆军二级上将。
按理说,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应该是蒋介石的铁杆拥护者。郭汝瑰最初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张治中就是个忠于蒋介石的老部下,没什么特别之处。
改变郭汝瑰看法的,是1945年8月的重庆谈判。
那年8月28日,重庆九龙坡机场。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郭汝瑰站在欢迎人群中,远远地看到一架飞机缓缓降落。舱门打开,伟人走下飞机,张治中亲自上前迎接,两人握手寄语。
作为国民党方面的首席代表,张治中负责陪同谈判。接下来的43天里,郭汝瑰作为工作人员,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张治中的言行。
每次谈判结束后,张治中都会仔细记录双方的分歧点,然后主动找中共代表沟通解决方案。
他在办公室里挂着一幅自己写的字:"对人诚恳是不会失败的。"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官场,这句话听起来格外天真,甚至有些可笑。
有一次,郭汝瑰看到张治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脸上写满了忧虑。那天谈判遇到了阻碍,有些问题双方争执不下。张治中望着窗外的嘉陵江,自言自语:"国家不能再打了,百姓太苦了。"
这句话让郭汝瑰心头一震。在国民党军队的高级将领中,有几个人会真正关心百姓的死活?
大多数人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权位,如何捞取更多的好处。张治中居然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平,这让郭汝瑰对他刮目相看。
10月10日,双方签署了《双十协定》。张治中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以为和平真的要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1946年,蒋介石撕毁了《双十协定》,发动了全面内战。张治中得知消息,气得拍桌子:"说话不算数,这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1946年2月,郭汝瑰被任命为军事三人小组中国民政府代表张治中的随员。这段时间里,他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张治中。
在张治中的办公室,郭汝瑰见过他写的日记。日记里记录着对国民党腐败现象的痛心疾首:"国民党已经病入膏肓,不彻底改革不行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完蛋。"这样的话,其他国民党将领谁敢写?
1946年"较场口事件"发生后,反动派殴打民主人士,制造白色恐怖。
张治中顶着压力,保护郭沫若等人的安全,还公开批评这种行为。许多人劝他别多管闲事,他却说:"我看不惯这种事,总得有人站出来说话。"
1947年,在南京的一次国防部会议上,张治中当众表示反对打内战:"我们应该一致对外,而不是同胞相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种话在当时等于是犯忌讳,可张治中就是敢说。
1948年,张治中担任新疆省主席期间,坚持释放131名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
蒋介石得知后大发雷霆,打电话质问他:"文白,你这是在帮敌人!"张治中不慌不忙地回答:"委员长,共产党也是中国人,现在民族危机尚未解除,为什么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郭汝瑰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我作为张治中的助手后,竟为他不辞劳苦求和平的精神所感动,而佩服他了。"
张治中还有一个特点让郭汝瑰印象深刻:他从不恋权。每次战役结束,别的将领都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地盘,增加手下的兵力,张治中却总是第一时间交出兵权。
抗战时期,他率部在淞沪会战中浴血奋战,战后立即卸下军职,专心从事政治工作和和平谈判。
在国民党军队中,张治中是独一无二的。他终生没有与共产党军队交过战,是国民党将领中唯一一位没有同共产党打过仗的人,因此被人们称为"和平将军"。
1949年4月,国共北平和谈破裂后,国民党代表团准备南返。周恩来专程赶到六国饭店,挽留张治中留下。张治中经过一夜的思考,决定留在北平。伟人后来说,张治中是"真正希望和平的人"。
1949年6月,张治中宣布脱离中国国民党,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新中国成立后,他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西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等职。1969年4月6日,张治中在北京逝世,享年79岁。
郭汝瑰晚年回忆起张治中,总是充满敬意。
他说:"张治中反对内战,主张抗日,绝不向祖国同胞开枪,他的和平理念在当时的环境下显得特别难得。我作为他的助手,亲眼看到他为和平奔走的诚意。在国民党内部,像他这样坚持和平理念的人太少了。"
【五】傅作义的艰难抉择
傅作义这个名字,在抗战史上如雷贯耳。他字宜生,1895年出生于山西荣河(今临猗县)一个富农家庭,比郭汝瑰年长12岁。
傅作义从小就显示出军事天赋。1910年进入太原陆军小学,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时,年仅16岁的他就加入学生军参加革命。
1915年,他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5期步兵科,学习成绩一直是第一名。1918年毕业后,加入阎锡山领导的晋军。
傅作义打仗有个特点:勇猛、机智、爱兵如子。他不是那种只会喊冲锋的莽夫,而是真正懂战术、会用兵的将才。在晋军中,他一路升迁,很快就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1926年参加北伐战争,1928年任第三集团军第五军团总指挥兼天津警备司令。1931年任晋绥军第35军军长、绥远省政府主席。
那些年月里,傅作义在晋绥一带经营多年,既抗击日军侵略,又维护地方稳定,被老百姓称为"傅青天"。
真正让傅作义名扬天下的,是1936年的百灵庙战役。
当时日本扶植的伪军占据了百灵庙,企图以此为跳板进攻绥远。傅作义决定主动出击,收复百灵庙。
11月的内蒙古草原,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傅作义亲自带队,冒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长途奔袭300多公里,突然出现在百灵庙城下。
这一仗打得漂亮。傅作义采用奇袭战术,一夜之间拿下百灵庙,全歼伪军,挫败了日军西侵绥远的阴谋。消息传到全国,举国欢腾。"百灵庙大捷"成为抗战前少有的胜利,傅作义的名字家喻户晓。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傅作义历任第七集团军总司令,参加了忻口会战、太原保卫战等重要战役。他坚守晋西北,多次击退日军进攻,保卫了陕甘宁边区的侧翼。
郭汝瑰虽然与傅作义不在同一战区,但对他的抗日事迹早有耳闻。
在国民党军队中,傅作义以作战勇敢、治军严明、廉洁奉公著称。他的部队军纪好,不扰民,老百姓都欢迎。这在当时的国民党军队中是很少见的。
抗战胜利后,国共内战爆发。傅作义虽然参加了一些战役,但他内心深处对内战是抵触的。他曾对部下说:"打了一辈子仗,打日本人我心甘情愿,打自己人算什么英雄?"
真正让郭汝瑰对傅作义产生深刻印象的,是1948年底至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的过程。
1948年11月,平津战役打响。人民解放军兵分多路,将傅作义的部队分割包围。傅作义手握重兵,掌控着华北的军政大权,此时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如果选择打下去,以北平的坚固城防和几十万守军,可以坚守一段时间。
但打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北平这座千年古都将毁于战火,故宫、天坛、颐和园这些珍贵的历史建筑将化为废墟,200万市民将陷入战火。
如果选择和平解决,他将面临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指责,甚至会被扣上"叛徒"的帽子。这个选择需要极大的勇气。
那些日子里,傅作义一夜白了头。他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看着地图上解放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女儿傅冬菊是地下党员,她多次劝说父亲:"爸爸,打下去没有出路,只会让老百姓跟着遭殃。"
地下党员通过各种渠道与傅作义接触,分析形势,表明诚意。傅作义渐渐看清了局势:国民党大势已去,继续抵抗只是负隅顽抗。与其让北平毁于战火,不如和平解决。
1949年1月14日,天津解放。天津战役打得异常惨烈,城市遭到严重破坏。这让傅作义更加坚定了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决心。
1月21日,傅作义通过秘密渠道与中共和平谈判达成协议。1月31日,人民解放军和平进入北平城。古都北平没有遭受战火,200万市民欢欣鼓舞,故宫、天坛、颐和园等珍贵历史建筑完好无损。
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傅作义承受了多少压力?
郭汝瑰在回忆录中写道:"傅作义将军不仅军功卓越,在民族大义面前能够纵观全局,对北平和平解放做出巨大贡献。这个决定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傅作义将军宁愿承担'骂名',也要保住北平,这种以民族大义为重的精神令人敬佩。"
北平和平解放后,傅作义出任华北人民政府委员、水利部部长。他担任水利部(后来的水利电力部)部长长达22年,为新中国水利事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他主持修建了官厅水库、密云水库等大型水利工程,治理了海河、黄河、淮河,为人民做了大量实事。1974年4月19日,傅作义在北京逝世,享年79岁。
【六】地下工作者的隐秘贡献与曲折人生
郭汝瑰能够近距离观察张治中和傅作义,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和位置。从1946年到1949年,他担任国防部第五厅厅长、第三厅厅长等职务,掌握着国民党军队的核心机密。
这个位置让他成为蒋介石最信任的人之一,也让他成为党最重要的情报人员之一。
1946年6月,郭汝瑰出任国防部第五厅副厅长,10月升任厅长,掌管陆海空军及联勤各部队的编制与训练。
1947年,他又升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也就是作战厅厅长,负责制定作战计划、指挥调度全军作战。
作战厅厅长是个什么概念?所有的作战计划都要经过他的手,所有的兵力部署他都一清二楚,所有的战略意图他都了如指掌。蒋介石的每一个军事决策,郭汝瑰都是第一批知情人。
这些情报,郭汝瑰通过联络员任廉儒,一份份地传递给党组织。
1947年5月,孟良崮战役前,郭汝瑰将国军整编第74师的作战部署送出。这支被称为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王牌部队,在华东野战军的包围下全军覆没,师长张灵甫战死。
蒋介石得知消息,痛心疾首。他怎么也想不到,作战计划是从他最信任的作战厅厅长那里泄露出去的。
1948年9月,济南战役前,郭汝瑰将国军在山东的兵力部署送出。解放军据此制定作战方案,仅用8天就攻克了济南,全歼守军10万余人。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前,郭汝瑰将国军在徐州地区的兵力配置、作战计划等情报送出。
这些情报对淮海战役的胜利起到重要作用。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曾经怀疑郭汝瑰是间谍,但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1948年底,郭汝瑰将国军长江江防计划送出,为解放军渡江作战提供了重要参考。
据统计,从1945年5月到1949年12月,郭汝瑰向党组织提供的情报达100余次。
这些情报包括: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的计划、孟良崮战役作战部署、淮海战役计划及徐州司令部兵力配置、国军在大别山的调度计划、解围兖州计划、解围长春计划、解围双堆集计划、国军江防计划、武汉作战计划、陕甘作战计划、西南地区兵力配备序列等等。
西柏坡国家安全教育馆至今还陈列着郭汝瑰在淮海战役期间提供的三份情报原件,成为那段历史的见证。
1948年,眼看国民党败局已定,郭汝瑰被任命为第72军军长,后调任叙泸警备司令、第22兵团司令。蒋介石企图固守西南,但郭汝瑰的起义打乱了这个计划。
1949年12月10日,郭汝瑰率领第72军在四川宜宾通电起义。这一举动使国民党在西南地区的防御体系彻底崩溃,加速了西南地区的解放。
蒋介石退到台湾后,得知郭汝瑰起义的消息,气得直拍桌子:"没想到郭汝瑰是最大的共谍!"台湾报纸写道:"一谍卧底弄乾坤,两军胜负已先分。"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地下工作的特殊性需要保密,郭汝瑰的身份没有公开,待遇按起义将领处理。他先后在重庆警备区、南京军事学院工作,认真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
特殊时期,郭汝瑰受到很大冲击。由于他曾经在国民党军队中担任高位,又没有正式的党员身份,许多人对他的历史产生怀疑。那些年月里,他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但始终坚信组织会还他清白。
1980年4月,在反复审查核实后,中央做出决定:"准许郭汝瑰入党。"这一年,郭汝瑰73岁。从1928年入党到1930年失联,从1945年恢复联系到1980年正式入党,52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恢复党籍后,郭汝瑰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军事史研究和回忆录撰写中。
70多岁高龄的他,组织和领导有关专家,耗时十余年,主编了一套六百余万字的《中国军事史》和两大本《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
80多岁时,郭汝瑰完成了近40万字的《郭汝瑰回忆录》。在这部回忆录中,他详细记述了自己的一生,特别是在国民党内部潜伏期间的工作情况。
在回忆录中,郭汝瑰专门用大量篇幅记述了对张治中和傅作义两位将领的印象。
他写道:"在国民党军队中见过太多将领,有的贪生怕死,有的贪污腐败,有的争权夺利。相比之下,张治中和傅作义两位将领在乱世之中始终保持着报国之心,虽身居高位,初心不改。张治中反对内战,主张抗日,绝不向祖国同胞开枪,他的和平理念在当时的环境下显得特别难得。傅作义将军军功卓越,在民族大义面前能够纵观全局,做出顺应历史潮流的选择。"
《郭汝瑰回忆录》出版后,在台湾引起轰然大波。台湾一些报纸以通栏大标题发表文章,有些国民党前军官将国民党失败的责任归咎于郭汝瑰。面对这些批评,郭汝瑰平静地说:"历史自有公论。"
1997年10月23日,90岁高龄的郭汝瑰在重庆不幸遭遇车祸,经抢救无效逝世。消息传来,各界人士深感痛惜。
中央军委在为郭汝瑰举行的追悼会上,高度评价了他的一生,称他的一生是"惊险曲折、丰富深刻的一生",赞颂他"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回顾郭汝瑰的一生:90年的人生跨越了清末、民国、新中国三个时代。
他出身书香门第,却投笔从戎;他是黄埔门生,却心向共产党;他官至国民党中将,却是地下党员;他潜伏敌营多年,传递上百份情报;他率部起义,为解放西南作出贡献;他晚年著书立说,为后人留下宝贵的历史资料。
在他留下的40万字回忆录中,关于张治中和傅作义两位将领的记述占据了相当篇幅。
这两位将领,一个坚持和平理念反对内战,一个在关键时刻促成古都和平解放,他们在民族大义面前的选择,体现了真正的担当。
历史已经远去,但那些为国家、为民族做出贡献的人,值得被铭记。郭汝瑰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用他的回忆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记录。
今天,我们回望那段历史,无论是郭汝瑰在国民党内部的隐秘工作,还是张治中、傅作义在关键时刻的历史选择,都已成为中国近现代史的重要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