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弃
2025年7月，一个被洪水和愤怒淹没的季节，终于将美国灾难治理体系的一道巨大裂缝撕裂在世人面前。就在得克萨斯州洪灾夺走逾130条人命之际，20个由民主党领导的州齐聚波士顿联邦法院，愤怒控告特朗普政府。他们不是为了政治博弈，而是为了争取一个基本常识，灾难面前，联邦政府本应是最后一道防线，而不是掀桌子的破坏者。
特朗普政府，在未与国会协商、绕开立法监督、甚至指派无合法任命资质的“代理官员”操作的情况下，悍然终止了一项本该成为美国抗灾基础的旗舰项目：“建设弹性基础设施和社区”（BRIC）。这是一个始于2018年的灾前减灾拨款项目，历年资助了近2000个工程，总额达45亿美元，涵盖防洪墙、避难所、公路桥梁等关键基础设施。如今，这项计划被特朗普政府一纸宣布“浪费、无效、政治化”，在四月突然被斩首，毫无预警地让全国成千上万个脆弱社区裸奔在风暴与洪水面前。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政治报复，一场对抗民主党治州的联邦预算清洗。特朗普政府口口声声“效率”、“去政治化”，但实则是将联邦资金武器化，对政治异己进行财政性惩罚。而真正被“政治化”的，正是这位打着民粹旗号、实则高度集权的前总统。他把自己看作是联邦机器的掌舵者，却拒绝接受联邦制中最基本的“权力分立”。法院控诉指出，FEMA局长和其继任者甚至都没有得到国会确认的正式任命，无权做出如此重大政策决策，这无异于行政越权、无视宪政程序的官僚政变。
而特朗普政府关停拨款的时间点，恰恰是在极端气候频发、自然灾害日益猛烈的背景下。仅2025年上半年，美国就经历了历史性暴雨、致命风暴和致灾热浪，而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MA）却因为响应不力，尤其是在得州洪水危机中调度迟缓、救援混乱，正饱受社会舆论抨击。在这样的节点终止BRIC项目，不能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特朗普为了砍预算、筹建其他“政治项目”腾出空间的代价？是的，美国在灾害面前已经失去了联邦财政的最后底线。
诉讼指出，BRIC项目原本是以法律形式经国会批准设立，并规定FEMA将灾前减灾作为核心职责。特朗普政府绕过国会、单方面终止该项目，已经违反了《美国宪法》和联邦行政法。在法律上，这是明显的程序违法；在政治上，这是对地方自治和民众生命安全的公然蔑视。而在道义上，这是一场无耻的联邦背叛。
联邦政府的紧急事务管理，不是为总统的选票服务，也不是为政党利益打工。自然灾害不认红蓝州，洪水不会挑党派吞噬生命。而特朗普政府的行为，却用行政权力直接划出了一道灾难鸿沟，合作移民执法的州才能获得拨款；与白宫政策“步调一致”的州才能得救。这种“忠诚换生存”的施政逻辑，根本不是联邦治理，而是政治勒索。
特朗普政府关停项目的同时，仍然大言不惭地将BRIC形容为“浪费”和“政治化”。可是，请看看那些被资金救助过的项目，密西西比的洪水防控堤坝、佛罗里达的飓风避难所、华盛顿州的山体滑坡预警系统，这些都是典型的公共安全投入。特朗普所说的“浪费”，究竟浪费了谁的利益？是浪费了白宫转移预算的自由度，还是浪费了那些为富人建高尔夫球场的联邦建设基金？
共和党对联邦开支“紧缩”的立场一向冠冕堂皇，可现实往往打脸。5月，来自两党的国会议员联名敦促FEMA恢复BRIC项目，明确指出这项计划对于农村、部落等边缘地区的抵灾能力至关重要。这些地区没有能力自行承担数千万美元的基础设施投入，FEMA的联邦资金几乎是它们唯一的希望。而如今，这些希望正被特朗普白宫视为“冗余”，任意丢进预算碎纸机。
灾难治理不是选举工具。当130多条人命在洪水中被吞噬，特朗普却还在为政治算计而削减基础建设，这样的冷血与傲慢，已经突破了底线。更讽刺的是，得州是共和党的票仓州之一。可即便如此，在面对实际灾害时，中央政府依然迟钝、无能，显现出整个联邦系统正陷入一场由意识形态主导的系统性溃败。
讽刺的是，曾经被特朗普猛烈攻击的“深层政府”，如今反倒成为唯一还能制衡其冲动政令的制度防线。而法院成为救命稻草，20个州的联合诉讼，不仅要为自身争取应有的联邦资金，更在为全体美国人争取一个更安全的未来。初步禁令若成功，或许能迫使FEMA暂停终止、恢复项目。但制度性的信任崩塌，已无法仅靠法庭一纸令状就能挽回。
这是对特朗普执政哲学最直观的展现：将联邦预算当作政治筹码、将民众安全当作次要议题、将所有不合作的力量打压到底。这是独裁式的预算暴政，是对宪政体制的严重破坏，更是对灾难中普通民众生命的极度不尊重。
当华盛顿州总检察长发声时，他代表的是每一个可能在下一场飓风、洪水、山火中丧命的普通人；当马萨诸塞州提出控告时，她不是在反对一个政策，而是在维护联邦治理最基本的伦理底线。如果一个国家的总统可以无视国会、任意砍断防灾基础设施拨款，那么这个国家，就不配谈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宪政信念。
灾难治理从来不是一场可有可无的预算游戏，它关乎生命、生存与尊严。而这场特朗普与20州的对抗，不仅是一次关于联邦资源配置的法律战，更是一场关于美国未来政治伦理的生死较量。在风暴与洪水面前，美国人民是否还能相信他们的政府，会在第一时间伸出援手，而不是先看看他们投了哪个党票？这，才是当下最值得全美警醒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