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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女儿,政党唯一女性议员,英国首位女首相,一个个标签背后,是玛格丽特·撒切尔那段充满矛盾与争议的崛起之路。
“铁娘子”这个称号跟随了玛格丽特·撒切尔一生,而她也的确人如其名。1990年11月28日,唐宁街10号门口,撒切尔夫人最后一次作为首相向媒体发表声明时,她依然保持着那份标志性的坚毅神情。
“我不仅完成了三届首相任期,还成功领导了这个伟大的国家11年半,对此我感到无比自豪。”她站在话筒前,声音坚定,尽管内心明白自己是被党内同僚逼宫下台。
这一刻,她成为了英国自19世纪初利物浦勋爵以来连任时间最长的首相。然而,这个创造了历史的女性,也是一个在国内毁誉参半、被很多人憎恨的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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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政治启蒙,杂货店走出的女孩
1925年10月13日,玛格丽特·希尔达·罗伯茨出生于英国林肯郡格兰瑟姆镇的一个普通家庭。她在铁轨线附近的一所平房中长大,父亲在这里拥有两家杂货店。
撒切尔的父亲阿尔弗雷德·罗伯茨在当地的政治和宗教领域非常活跃,虽然出生于一个自由党家庭,但他的政治立场却倾向于保守党。他将撒切尔培养为一名严谨的卫理公会教徒,并在她心中种下了政治理想的种子。
“我们不应该只是等待事情发生,而是应该主动让事情发生。”这种信念从小就在撒切尔心中生根发芽。
她在凯斯特文—格兰瑟姆女子中学读书时,校方对她的评价是“学习极为努力上进,但成绩并不出彩”。她喜欢打曲棍球和游泳,展现出不同于一般女孩的活力与斗志。
1943年,撒切尔加入牛津大学萨默维尔女子学院攻读自然科学,主攻化学。大学期间,她积极参与政治活动,于1946年担任牛津大学保守党协会主席,是该职位历史上的第三位女性。
大学毕业后,撒切尔来到埃塞克斯郡科尔切斯特镇担任BX Plastics公司的化学研究员。在此期间,她加入了当地的保守党协会,开始了自己的政治征程。
02 初入政坛,挑战与突破
在1950年和1951年的两次选举中,撒切尔作为史上最年轻的保守党女候选人,虽然输给了工党的Norman Dodds,但她的首次亮相赢得了极高的媒体曝光率。
1951年,撒切尔与离异富商丹尼斯·撒切尔结为夫妻。这段婚姻为她提供了稳定的经济支持,丹尼斯资助妻子完成了法律学的学习,1953年撒切尔获得律师执照。
同年,撒切尔生下了双胞胎卡罗尔和马克。然而,由于她一心扑在政治上,两个孩子都是由保姆带大的。这种选择在当时引起了不小争议,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政治理想高于传统家庭角色。
1959年,撒切尔终于当选为下院议员。她的处子秀演讲要求当地议会向公众开放,这一演讲为她赢得了成功,也展示了她的政治风格——直接、坚定、不拖泥带水。
从1961年10月起,撒切尔出任保守党政府年金和国民保险部政务次官,直至1964年保守党下台。此后,她相继担任住房和土地部、财政部新闻发言人。
在1966年的保守党会议上,撒切尔强烈抨击工党政府的高税赋政策,称其为“不仅是走向社会主义,更是迈向共产主义”。这种鲜明的反共立场,成为她政治标签的重要组成部分。
03 攀登权力巅峰
1970年,当爱德华·希思组建政府时,撒切尔夫人被任命为教育和科学大臣。她是当时唯一的女性阁员,这一位置让她首次进入权力核心圈。
1974年,保守党在两次大选中失败后,党内开始对希思的领导能力产生质疑。撒切尔夫人原本支持基思·约瑟夫竞选保守党领袖,但后者被迫放弃。
面对这一局面,撒切尔夫人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亲自参加角逐。1975年,她成功挑战党内对手,成为保守党领袖。
这一结果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包括保守党内部许多人都认为女性领导政党是不可想象的。然而,撒切尔用她的决心和实力证明了自己。
1979年,英国正处于严重的经济困境中。生产增长缓慢、财政赤字增高、高失业和通货膨胀等问题并存。当时的英国被称为“欧洲病夫”,经济萎靡不振。
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宣言的序言中写道:“当我看到一个曾经伟大的民族落到了时代的后面,一种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走进唐宁街10号的时候,适逢英国经济每况愈下,高通胀、高失业率伴随着滞涨,撒切尔夫人下定决心要扭转这一切。
04 “英国病”与撒切尔处方
二战后的英国政府,无论是保守党还是工党执政,都不同程度地采用凯恩斯主义的经济理论。他们主张政府管制和需求管理,通过增加支出和扩大财政赤字来刺激投资和消费。
这种政策的实施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问题。20世纪70年代,英国政府试图通过限制工资与物价增长的“收入政策”和“社会契约”来阻止物价上涨,但未能从根本上抑制通胀。
到了1979年撒切尔上台前,英国已经深陷严重的“福利病”难以自拔。1951年到1975年间,英国福利支出增长约13倍,在GDP中所占比例从14%迅速攀升到28%。
同时,国家机构日益膨胀,造成严重的财政负担和效率拖沓。官僚主义习气在社会上蔓延,公共服务质量越来越低,引起了公众的强烈不满。
面对这一局面,撒切尔夫人开出了自己的处方。她摒弃了历届政府推崇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转而推行现代货币主义经济学。
她的核心思想是“自由市场和小国家”。具体政策包括:货币主义——控制货币供给量,提高利息率,控制通胀;低税收——大幅度降低收入税;国家权力边界收缩——大规模私有化国有企业。
05 为何是撒切尔?时势造英雄
撒切尔夫人能够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并非偶然。20世纪70年代末的英国,正处于历史转折点,战后形成的共识政治已经难以为继。
“我不是一名迎合民意的政治家,我是个坚持信念的政治家。”撒切尔在1979年如是说。这种坚定形象,正好符合了那个迷茫时代人们对强有力领导人的渴望。
她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背景,也与当时英国社会对传统精英政治的反感不谋而合。撒切尔从不掩饰自己的平民出身,反而以此为荣。
在1978年至1979年的那个“不满之冬”,不满薪资和生活现状的英国工人们在全国发起大罢工。这一事件彻底动摇了人们对工党政府的信心,为保守党重新上台创造了条件。
撒切尔夫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历史机遇。她公开谴责工会发动的冬季罢工造成了混乱,并成功地将自己塑造为能够扭转局面的强人。
“政治上,要空谈,问男人;要实干,找女人。”撒切尔在1965年说的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她的政治哲学。在那个需要果断行动的时代,她的性别反而成为了优势。
06 改革初期的阵痛与坚持
撒切尔夫人上台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财政上推行货币主义政策,压缩公共开支,降低税收;在经济上实行大规模私有化政策;在社会领域削减、控制与改革社会福利制度等。
此时正值英国陷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撒切尔夫人提出的倡议连连受挫,政府措施实施不力。
1981年底她的支持率下降到有记录以来最低的23%。然而,撒切尔夫人以毫不妥协的态度,继续为英国的沉疴开出处方。
面对党内要求改变政策的压力,撒切尔在1980年的一场保守党会议上坚定表示:“对那些屏息等待(政策)掉头的人,我只能说:想掉头,你们就自己掉。夫人(我)不会掉头。”
她采取强硬措施,压制矿工工会罢工,警察与矿工发生流血冲突。这种铁腕手段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也使她成为英国北部矿工社区憎恨的政治人物。
听说撒切尔夫人辞世,一些因当初撒切尔夫人压制工会而憎恶她的矿工欢呼为“伟大一天”。达勒姆矿工协会秘书长霍珀说:“对工会来说,这(撒切尔夫人辞世)来得不够早,我高兴自己活过她。”
07 转机与巩固
1982年,英国和阿根廷因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称福克兰群岛)主权问题打了一场持续74天的战争。这场冲突成为撒切尔首相生涯的重要转折点。
撒切尔充分展示了其“铁娘子”作风。在英国成功将群岛夺回后,选民对撒切尔夫人在福克兰群岛冲突时表现的果断领导的记忆,使她在1983年6月的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
经济也开始出现复苏迹象。1983年到1988年间,英国通货膨胀率一直维持在平均5%以下,为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
1988年英国财政出现了140亿英镑的盈余。经济增长率也显著提高,1983-1988年英国经济发展速度在西方国家中始终名列前茅。
特别是在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等方面,英国的表现优于欧盟大陆国家和美日等主要工业化国家,显现出了少有的活力。
撒切尔夫人对国有企业的改革震撼了当时的英国。1982至1986年间共有22次大规模的国有企业私有化运动,其中包括英国石油、英国电信以及捷豹汽车等企业。
在住房领域,撒切尔开始将原来由政府统一管理的市政房屋以大幅度的折扣(有的折扣高达70%)卖给现有的居住者。到1987年底,英国政府已经总计卖出大约14万套住房。
08 信念与争议
撒切尔夫人的成功并非偶然,而是源于她坚定的政治信念。她将自己的政治哲学归纳为“个人应当尽可能地承担事关自己的事情,为自己做出选择,为自己承担责任”。
她坚信个人应该通过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改善生活状态,而不能纯粹依靠政府的福利保障。她通过一系列自由主义的措施开始“拆散”福利国家体系。
撒切尔坚信政府是“小”的好,反对“大”政府。她引入市场化机制,进行私有化改革,分离可以由市场接管和承担的公共服务,以达到提升政府效能、效率和效益的目标。
在外交政策上,她保证英国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的强有力的承诺,并主张英国要有独立的核武器威慑力量。这一立场深受选民欢迎,使得工党弃绝英国传统的核武器及防御政策。
尽管1984年在萨塞克斯郡布赖顿发生的爆炸案几乎炸死她和数名高级官员(此案疑为北爱尔兰分离分子所为),但她仍主张北爱尔兰继续留在联合王国内。这种坚定立场,进一步强化了她的“铁娘子”形象。
09 落幕与遗产
1990年,撒切尔夫人因经济政策日益失去民意支持,保守党内部又因欧洲一体化问题分歧严重。她与党内同僚在欧洲一体化主张上存在分歧,导致副首相杰弗里·豪于1990年10月辞职。
杰弗里·豪在议会的辞职演说对撒切尔夫人造成了严重打击。他在演说中谴责撒切尔夫人对待欧洲一体化的态度,指责她顽固不化。
“其他人是时候考虑他们如何对待(对撒切尔夫人)这可悲忠诚了,”杰弗里·豪说,“我自己可能也纠结了过长时间。”
两天后,富豪迈克尔·赫塞尔廷向撒切尔夫人的领袖地位发起挑战。1990年11月,保守党举行党首投票,撒切尔夫人最终辞去了首相职位。
回顾撒切尔夫人的政治遗产,中国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宏观经济研究室主任牛犁评价说,撒切尔倡导的经济自由主义,引领了当时的国际经济治理新潮流,代表了一种思路的方向性转变。
牛犁表示:“撒切尔的确是一位有重要国际影响的大国领袖。”
然而,对撒切尔力推经济自由化也不乏质疑声。英国邓迪大学教授托姆林森表示,撒切尔推动放松监管的政策的确推动了英国经济增长,但也带来了促成房地产泡沫和纵容金融冒险等副作用,后者直接导致了近几年的严重金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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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站在历史的视角回望,撒切尔夫人依然是英国现代史上最具争议的首相。她离开唐宁街10号那天,支持者与抗议者同时出现在街头。
一些矿工组织称准备在她的葬礼上举行示威活动。而在另一边,她的政治遗产却持续影响着英国乃至世界。
就连1997年重新上台的工党,也不再坚持国有化的方针,而是以“撒切尔主义”为参照,对传统理论和政策进行了彻底改造。
有人甚至将布莱尔的政策主张称为“布莱切尔主义”。
